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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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黄丫提着铜壶出来要去伙房叫水,跟她们二人打了个照脸,小顾氏仰着一张笑盈盈的脸,讨好道:“好姐姐,烦劳进去通传一声,昨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太太,见了姑娘,单凭姑娘打骂,只愿能让姑娘出了这口气。”
  黄丫嗤嗤一笑,刚好铜壶里还剩些残水,揭开盖子,往她们俩跪的地方泼过去:“让开些,别挡着道儿啊!”赶鸭子似的把两人挥开:“你喜欢跪,也挑个远些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的,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家姑娘故意刁难你们呢。”
  黄丫提着铜壶走远了,云柔用帕子给小顾氏身上的水渍,头发间的水早就凝成了冰霜,结在上面,云柔用手使劲抠了好几下,才把那些冰霜给掰下来。
  “姑娘,咱还跪吗?”人家明摆着不见你,你这不是犯贱吗?
  小顾氏理了理两鬓,笑道:“跪,怎么不跪?”
  三爷就在那帐子里头,她就不信姜如意真能霸着三爷让他一天都不出帐子的门儿!
  只要三爷瞧见她
  一眼就够了,就像赵家二少一样,她倚在门背后偷偷露出半张脸,他的眼珠子就长在她身上了。
  她不信自己连个瘸子都比不过。
  她低头看着自己尖尖儿的两只小足,莲大小,打三岁起她就缠足,现在一对小脚只有半个巴掌这么大,赵二少最喜欢捧着她的脚啃。
  瘸子姜如意,她曾见过几次面,她的那一双马脚,大的吓人!
  第三十五章李福气
  帐子里头,姜如意坐在炕上描绣样,钱昱在屏风那头练字,过了一会儿,钱昱抬头对她这头挥挥手。
  姜如意放下绣样乖乖过去,看到钱昱面前的书桌上摆了一叠纸,上头画着各种花样的绣鞋,云纹、花鸟、鱼虫、五毒各种图案,钱昱一张一张取出来给她看过,见她没什么异议,就叫张鄂进来:“让人一个图案做一双来。”
  一张纸做一双,那足足就有二十双鞋了!
  张鄂心叹姜主子盛宠,如珠似宝地捧着钱昱的墨宝退下。
  外头李福气迎上去,他就是之前的伙房小夫李二狗,今天刚刚荣升,光荣地成为了主帐站岗士兵一名,钱昱问他名字时候,皱着眉说:“这算什么名儿?”
  李二狗趁机磕头求主子赐名,钱昱道:“姓就不改了,就叫李福气吧。”又赏了他几两银子,喜得李二狗涕泪满面,还要磕头谢恩,被张鄂给踹了出去。李福气把得赏的银子如数献给张鄂,张鄂翻着白眼:“这点银子爷爷还瞧不上。”李福气是真的乐坏了,抱着张鄂的腿要认他做干爹,张鄂笑嘿嘿道:“我哪里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你也不嫌臊脸,要是不嫌弃,喊我一声师父还算值当。”
  李福气当场屈膝,一脸严肃地朝张鄂本本分分磕了三个响头。
  师徒关系算是定了,这会儿张鄂接了活儿出来,李福气自然要上去帮忙跑腿。
  李福气惊叹:“不愧是三爷的墨宝!”心里暗惊这位姜主子竟然这么得宠。
  张鄂嫌他酸:“别顾着扯皮了,这事儿我就交给你去办,让人比着上头的画儿做,一分不多,不分不能少。回头主子穿着不合脚,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李福气哈腰,无比虔诚地接过图样,张鄂扔给他五十两银子:“面料只管拣好的来,剩下的你自个儿拿去买酒吃。”
  “哪里敢让师父您破费!”李福气不肯接。
  “滚你的蛋!这点银子还算少的,往后回了京里,主子们一双鞋,一件衣服,少不得百儿八千的,到时候你有多少银子够买?”张鄂龇牙一笑,看他呆呆的模样,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还发什么痴,拿着银子滚吧!”
  李福气一点不敢耽误,借了一匹快马疾步进城,挑了城里最大的一间绣样铺子,叫来掌柜的,将画样给他看了。
  掌柜的一看他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厮,半奉承半开玩笑地说:“这位贵人的脚倒是不小。”
  李福气是人给出三分笑,掌柜的接着说:“一看就是个福气大的。”
  李福气嘿嘿道:“明儿能做成吗?”
  掌柜的拍拍胸脯:“请好吧您。”
  “行!”二十双鞋一双一两,共计二十两,剩下那三十两自然就是李福气的油水了。
  他先给了十两银子做定金,又挑了两双底面软乎的牛皮靴子,另外用自己的银子买下,一双给之前伙房里的大师傅,一双孝敬张鄂。
  价也不讲,比过大小,揣着就去了。
  第二天取了鞋,宝贝似的捧着回营子复命,恰好云柔提着铜壶从帐子出来,她腾出一只水灵灵的手往李福气跟前一拦:“哥儿怀里揣着什么宝贝呢?”
  李福气往边上一跳,躲开还要缠上来的云柔,他是知道自己是因为踩了这位,才能爬上来的,但还是照旧揣着明白装糊涂。
  按照师父的说法就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今儿她不得势,保不齐以后啊!你是捧着这位主儿上来的,却也不能瞎踩人,时时刻刻都要记着,上头的都是主子。别看不得宠,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
  李福气心里骂云柔娼妇,脸上笑成一朵花:“好姐姐,我忙着去复命呢,回头再请姐姐吃茶。”
  他走这边,云柔就挡住这边,他往那边一扭,云柔的腰就靠过来,眼睛一直盯着他怀里那个包袱。
  李福气有点急上火了,抬高声音道:“姐姐身骄肉贵的,自然什么都不怕,我要是耽搁了爷的事儿,少不得又要一顿打。”
  云柔冷笑一声:“少拿上头来压我,你要是不把那宝贝拿出来给我瞧瞧,就便想从这儿走过去!”
  李福气知道这些撒气泼来最难缠,只好把包袱一个缝,露出一个头儿出来,云柔探着脖子假装去看,突然伸手一抓,抢了一双抱进怀里,掉头就钻进了帐子。
  里头住着小顾氏,李福气不能进去,急成跳脚虾,绕着小帐子转圈,求爷爷告奶奶喊了几百声好姐姐。
  半天,小顾氏才拉扯着云柔出来,把刚才她抢走的一双鞋还给李福气,蹲了万福,柔声道:“惊扰大人了。”扭头喝斥云柔:“还不给大人赔罪!”
  “不敢不敢。”李福气抱着鞋往后挑了几步,避开了小顾氏的礼,张鄂听见动静过来,对小顾氏拱了下手算是见礼,然后扭着李福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两个人远去的影子,云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李福气是新爬上来的,好骗,但是那位参军大人可是个老狐狸啊。
  云柔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小顾氏非得跟那位过不去。
  又不是那位不好过了,她就能得宠。
  昨儿在外头跪了一天,倒还真见着了三爷一面,不过三爷像是没她们人儿似的,步子一点不停地就出去了。
  小顾氏还不死心,继续拉着她换了个地方跪,好叫三爷回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瞧见。
  结果三爷回来还是那样,云柔是彻底明白了,三爷根本就是瞧不上小顾氏!就算那位主子倒了,也会轮到其他人,反正轮不到小顾氏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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