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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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敦惊问:“那帮人什么来头?”
  “只注意到领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着黄胡须。”司马绍的长相颇与众不同,他的胡子和头发呈金黄色,肤色比一般人白。原来,他母亲是鲜卑人(当时绝大多数鲜卑人均具有白种人特征),故司马绍具有鲜卑血统。
  是他,一定是他!那个黄须鲜卑小儿!王敦火速下令:“快去追!不要问他身份,追上就直接杀了!”
  一队骑兵冲出军营,但司马绍早已绝尘而去。
  司马绍一回到建邺,马上让郗鉴秘密联络江北流民帅。长久以来,朝廷和流民帅之间隔阂甚深,谁都信不过谁,故在上次战争中,流民帅基本按兵不动。如今,司马绍总算靠郗鉴打通了这条线。
  果然,江北的祖约、苏峻、刘遐等流民帅收到郗鉴发出的勤王邀请信,态度立时转变,纷纷拔营南下。
  一夜之间,江北骚动起来。
  然而,江北不只有流民帅,还有王敦部署的势力——青、徐、幽、平四州都督王邃。王邃见流民帅一哄而起,完全摸不着头绪。是王敦搞的吗?应该不会,这么大的事王敦不会不通知自己,要不就是朝廷有动作?可王导也没知会自己,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没有想到,其实王导毫不知情。司马绍和郗鉴从头到尾没有泄露出半点风声。
  王邃不敢疏忽,这关乎自己家族的存亡,他当即给王导写了封信询问此事。随后也率本部军队向建邺进发。他名义上是勤王,可真实目的却是见机行事,助王敦一臂之力。
  活人葬礼
  7月30日,王导收到王邃的来信,看毕,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王邃告诉他,他还一直蒙在鼓里。此刻,王导真正见识到司马绍的厉害之处,他从没像现在这般恐惧过。
  料想王敦也不知道这事。王导提笔刚要给王敦写信,突然,府中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屋。
  “大人,陛下召您入宫。”还没等侍卫把话说完,几名朝廷敕使也紧跟着进了屋,站在王导面前。
  王导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容我准备准备就去。”他想拖延些时间,好把信写完。
  朝廷敕使面无表情,加重语气言道:“司空大人,陛下有急事,召您现在就去。”
  “知道了。”王导撂下了笔,跟着敕使进了皇宫。
  这天,皇宫禁军戒备森严,数量明显比往常要多出很多。
  王导惴惴不安地进了皇宫大殿,只见司马绍端坐在皇位正中,一旁,郗鉴、温峤、庾亮等人俱在,他们已无须再回避了。
  “不知陛下召臣有什么事吗?”时已盛夏,王导却浑身冒着冷汗,手脚冰凉。
  司马绍的表情像往日一样和善。
  “王公不必紧张。先前王敦自任扬州牧,您这个扬州刺史只好卸任,今天,朕想起用您为扬州刺史。”
  “这……王敦那边怎么说?”
  “朕刚刚得到消息,王敦死了!”
  王导当场愣住了:“啊!陛下,王敦他……”他第一反应是王敦没死,否则自己肯定会先一步得到消息。他想说王敦没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真的死啦?”
  刹那间,司马绍的表情变得异常冷峻:“王敦死了!而且,朕想让你马上在建邺给他发丧!”
  王导全都明白了。他确信王敦没死,同时,他也确信司马绍是真的打算跟王敦开战了,说王敦已死正是为鼓舞朝廷军士气,并逼自己跟王敦反目的策略。如今,王导命悬一线,毫无反抗余力。
  “臣懂了,臣这就回家给王敦发丧。”
  “好!还有件事。这些年,王敦受奸人钱凤的蛊惑误入歧途。现在王敦已死,朕决定讨伐钱凤,到时候想让您亲自担任大都督。上次,先帝让您担任前锋都督,打输了。这回,朕希望您能好好打这场仗。”大都督即是全军最高统帅。司马绍吸取了教训,他不再让王导打头阵,因为他料定王导绝对出工不出力,但王导的名声依然有利用价值,他只让王导挂个最高统帅的名,当然仅仅是名义上的,真到了战场上也轮不到王导来指手画脚。
  “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王导趴在地上,只觉天旋地转。
  当日,王导返回府邸,只见府邸四周早布满了皇宫禁军。族人个个胆战心惊,一见王导,便蜂拥围了上去。
  “茂弘(王导字茂弘)!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多问,准备丧葬物品。”
  “给谁办丧礼?”
  王导缓了好久,终于咬着牙说出了那个他极不愿说出来的名字:“王敦。”
  顷刻间,府邸里乱成了一锅粥。王导转过身,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默默地走进屋,把自己关在了里面。他要把那封信继续写完。
  王敦当然还活着,可他的葬礼却轰动了整个建邺。那些曾经委身于王敦的大小官吏纷纷转变立场,投向司马绍这边,而那些即将跟钱凤开战(实则是跟王敦开战)的中下级将领和士兵,则个个充满了信心。
  箭在弦上
  中领军纪瞻年已七十二岁高龄。几十年的政治生涯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凡事都得给自己留个后手。他再次以生病为由向司马绍提出辞职。
  只有纪瞻才能镇得住江东将士。司马绍当然不会答应,他微微一笑,按住了纪瞻的肩膀:“朕原本也没打算让您亲临战阵。到时候把军队交给庾亮、温峤他们指挥,您就踏踏实实躺在床上当这个中领军。”说罢,又赏赐给纪瞻一千匹布。
  纪瞻也笑了。他并不是真想辞职,只为有这句话,万一战败,他就可以推脱说自己是被司马绍强推上位的,这理由能保他全家性命。
  该说的话说到了,该做的事则照旧。纪瞻把一千匹布全都分给了将士以鼓舞士气。
  8月3日,司马绍正式下诏,公布王敦死讯,并宣称举九万大军讨伐钱凤。不用想也知道,王敦到时候肯定跳着脚说自己没死。于是,司马绍又补了一封诏书,提前打好预防针,声言如有人自称王敦即是冒名顶替。这话很绝,王敦明明还活着,却被官方定性成了冒牌货。
  颁布诏书的同时,司马绍把纪瞻麾下的皇宫禁军全拨给了几个亲信指挥。对付王敦的军事部署就此展开。
  温峤任中垒将军(中层禁军将领,隶属中领军)进驻石头城,与原先驻扎在此的卞敦协同守城。卞敦本是被王敦提拔的人,司马绍显然对这人不太放心。不过等温峤一到,卞敦看到大势所趋,立刻转变了立场支持司马绍。
  应詹任中护军镇守朱雀桥南。此人前文提到过一次,早在王敦、周访、陶侃平定湘州时,应詹居中斡旋,请朝廷招降杜弢,却遭到诸将抵制,自那时候起他就跟王敦有了矛盾。司马绍继位后,他多次鼓励司马绍对抗王敦,由此得到了司马绍的信任。
  以上三人构成了建邺外围防线。
  郗鉴任卫将军,庾亮任左卫将军(中层禁军将领,隶属中领军)、卞壸(kun)(壸,非壶)任中军将军(中层禁军将领,隶属中领军),三人协同指挥皇帝身边的近卫军。卞壸是卞敦的堂弟,他早年当过司马绍的老师,对皇室极忠心。卞敦能向朝廷投诚,卞壸起到了重要作用。顺便提一句,卞壸还是西晋名臣张华的外孙。
  在以上诸人中,郗鉴官阶三品,应詹四品,温峤、庾亮、卞壸五品。郗鉴之所以跃居众人之上,一是因为他成功调动了江北流民帅南下勤王,二是因为他早先留在江北的老部下这段时间已陆陆续续重新会集到他麾下,军事实力相当强。不过,卫将军是高阶将军官位,却不属于禁军将领,而庾亮、温峤、应詹、卞壸则全是禁军将领,也就是说,皇宫禁军都拨给了以上四人,却没给郗鉴。
  郗鉴这个卫将军做得并不心安理得,他暗想:自己来江东才一年多,跟司马绍的交情远比不上温峤、庾亮、卞壸。论家族名声,高平郗氏也不及太原温氏、颍川庾氏。而且,司马绍把中领军纪瞻麾下的皇宫禁军都拨给了温峤、庾亮、卞壸,而他自己统率的还是原来那些流民军。眼下朝廷用得着流民帅才拔高自己的地位,一旦仗打完了,自己势必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与其到那时候遭人忌惮,不如现在保持低调。于是,他坚决辞掉卫将军的官位,仍以尚书令这个文职身份领兵。
  还有纪瞻,正如先前司马绍许诺的那样,他只是挂着中领军的头衔,踏踏实实地躺在床上等待战争结束,并没有被委派任何具体的军事任务。
  另外,王导任大都督即全军最高统帅,和纪瞻一样,他也无非是挂个名,充当一面鲜明的旗帜。
  从以上部署可以看出,司马绍的亲信就那么几个人,而他能动用的兵力也只有皇宫禁军和江北流民军(此时流民军尚在南下途中,还没抵达建邺),这是他全部的家当,实在很不容易。那么,司马绍的兵力究竟有多少呢?在司马绍颁布的诏书中宣称有九万人,毫无疑问,但凡诏书中的说法都是夸大其词。史书中记载是五万六千人,然而,即便这个数字也并不准确。关于司马绍的真实兵力,后面会牵扯一起悬案,且直接关系到郗鉴深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计划。这里留下伏笔,我们马上将会看到。
  讨伐钱凤的诏书颁布不出一天,驻军姑孰的王敦就得到了消息,同时,他也收到了王导发来的密函。
  王敦火冒三丈:“老夫竟被温峤这小子给忽悠了!等我抓住他,誓要拔了他的舌头!”先前王敦给钱凤提出三条策略,攻打建邺是下策,可他万没料到司马绍先发制人。事已至此,开战是免不掉了。
  主意已定,王敦问幕僚郭璞道:“你算算,我还能再活多久?”
  郭璞擅长卜卦。他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往地上扔了六次,每次都记下铜钱落地后的正反面。就这么算了好一会儿,他言道:“您若举兵起事,祸患不远。如果现在回武昌,则寿不可测。”
  以目前的局势,出兵势在必行,但在这个当口,郭璞居然说出这种打击士气的话。王敦勃然大怒:“你再算算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下臣早已算过,今日命丧黄泉。”
  王敦当即将郭璞斩首。
  8月,司马绍坐镇建邺,率领郗鉴、温峤、庾亮、应詹等人已做好迎战王敦的准备。江北,流民军正陆续南下勤王。建邺西南的姑孰,王敦箭在弦上,随时准备出击。而在扬州腹地吴兴郡,沈充举兵响应王敦。双方不约而同地试图策反对方的辅助势力。
  王敦派苏峻的哥哥去劝说苏峻:“你只要老老实实待在江北就能坐享富贵,别来建邺送死。”在上次战争中,苏峻完全不理司马睿的号召。可这次,由于郗鉴出面,苏峻勤王态度坚决,他根本不理王敦,马不停蹄向建邺疾奔。
  另一边,司马绍也派沈桢(沈充的同族)去吴兴郡劝说沈充。沈桢对沈充说:“陛下承诺,只要你不帮王敦,不但既往不咎,还让你做三公。”
  沈充是个硬骨头,他回道:“三公我是高攀不起。自古以来,贤人志士都把重金厚禄和甜言蜜语视为祸根,况且大丈夫处世应该从一而终,若中途背叛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于世?”他毅然决定北上,援助王敦。
  简要言之,江北的流民帅和扬州腹地的沈充都没接受策反,他们依旧固守原本的阵营。
  此刻,王敦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出征。可还没发出号令,他就虚弱得又昏倒了。
  王含自告奋勇代王敦出征。王敦同意,让王含担任全军统帅,与钱凤、周抚、邓岳等人率总计五万人北上攻向建邺。顺带提一句,周抚是周访的儿子,当年周访跟王敦的关系不善,但周访死后,他两个儿子——周抚和周光全都依附了王敦。
  钱凤临行前问王敦道:“如果攻克了建邺,该怎么处置天子?”
  王敦想了想说:“他都没去南郊行过祭拜典礼,算不上天子。你只须关照东海王和裴妃的安危就够了。”东海王是司马睿第三个儿子,名叫司马冲,时年十四岁。当初东海王司马越全家死于战乱,司马睿为续存司马越的香火,便让司马冲过继到司马越一支,同时继承东海王爵位。裴妃是司马越的正室,前些年她被人贩卖为奴,历尽艰辛才逃到江东。
  王敦叮嘱钱凤保护好司马冲和裴妃,显然是准备废掉司马绍,改立司马冲为帝。
  另外,王敦觉得上次“清君侧”是个成功案例,这回他依然打出同样的旗号,要清的“佞臣”即是他恨到骨子里的温峤。不过,刘隗和刁协是朝廷公敌,可温峤的人缘和名声却很好,自然,这回“清君侧”的旗号,也就远没上次那么有效果了。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公元324年8月8日,王含、钱凤等人风驰电掣地抵达秦淮河南岸。镇守在秦淮河南岸的应詹为避敌军锋芒退守到北岸。王含正打算乘胜追击,可令他们大失所望的是,横跨秦淮河的朱雀桥已被烧成了灰。
  朱雀桥是被温峤烧掉的。
  比王含更失望的人是司马绍。他怒叱温峤道:“朕正打算给叛军来个迎头痛击,你怎么就把桥给烧了!”
  温峤答道:“皇宫禁军羸弱,而那些增援的流民帅又都还没赶到。如果此时敌军对我们展开突袭,局势不容乐观。”
  郗鉴也劝司马绍不要逞一时之气,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他提出一个策略:“战事拖久了,就会激发更多的义士同仇敌忾,这对咱们是有利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在王敦两次攻打建邺的战争中,江东人大多袖手旁观。可一旦战争旷日持久,老百姓不可避免会升起反战情绪。说白了,郗鉴要迫使江东人做出选择,站在己方阵营,如此一来,这场战争的性质就不仅局限于司马绍和王敦之间的争权,而是朝廷和江东人联手对抗叛逆了。郗鉴相当有远见,他这么干,不仅对战局有利,更借这场战争把朝廷和江东人绑在一根绳上,对日后的政局稳定大有裨益。
  温峤和郗鉴自是沉着老到,但司马绍也不是空口说大话。
  8月9日深夜,司马绍募集到一千来人的敢死队,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渡过秦淮河。第二天黎明时分,这支敢死队奇袭王含大军,成功斩杀了前锋敌将何康,旗开得胜。
  坐镇姑孰的王敦得知王含首战失利,气得破口大骂:“王含打仗就跟个老娘们儿一样!家门要败在他手里了!”他忍着病痛从床上强坐起来。“不行,我得亲自去!”可话还没说完,他就又昏倒在床上。
  王敦觉得自己是真不行了。
  “舅舅……舅舅在哪儿?”王敦的舅舅即是泰山羊氏成员——少府羊鉴。
  “处仲(王敦字处仲),我在呢。”羊鉴听到外甥叫自己,慌忙跑到床边。
  “我撑不下去了。我死后,您让王应千万……千万别发丧,别跟外人公布我的死讯,一定要等……要等这仗打完再说……”
  “处仲!处仲!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往后……让王应……回……回武昌保全门户……”
  羊鉴字字铭记于心。
  王敦艰难地说完后,再度昏了过去。梦中,他意气风发地唱起曹操那首《龟虽寿》。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诗没唱完,王敦停止了心跳。这位两度剑指国都,威慑两代皇帝的东晋最强权臣,死时五十九岁。
  王应遵从遗命,秘不发丧,他把王敦的尸体用蜡封上,草草埋在厅堂内。幕僚诸葛瑶叮嘱王应道:“你千万别表现出哀伤的情绪,否则会影响诸将士气。”于是,王应每天只管饮酒作乐,尽量不让人看出端倪。王敦的死讯成了最高机密,以至于史书中都没有记载具体日期。然而,纸包不住火,这秘密并没能守多久。
  没两天,浔阳太守周光(周访次子,周抚的弟弟)带着部下一千多人从驻地赶去增援王含。他途经姑孰时想拜见王敦,王应死活不同意。周光马上猜到王敦肯定死了。他心里不由得打鼓,这么大场面全靠王敦一人撑着,王敦一死,大势将去啊……
  一封家书
  8月中旬,沈充从吴兴郡带着一万多人北上与王含、钱凤会合。
  与此同时,司马绍也盼来了那支令他朝思暮想的勤王大军。流民帅苏峻和刘遐昼夜兼程,率一万人抵达建邺,流民帅祖约则进驻淮南寿春,将王敦安置的淮南太守驱逐出境。在扬州腹地,亲王敦的义兴(今江苏省宜兴市)太守遭到刺杀。
  局势对王含、钱凤、沈充等人越来越不利了。
  就在这时候,王含收到王导发来的书信。信大意如下:“近来听闻王敦病重,更有人说他已经过世,我心里很是悲伤。六月二十三日(公历7月30日)那天,我得到王邃书信,被告知流民帅刘遐、苏峻等人纷纷南下(从这里再次看出,司马绍和郗鉴征调流民帅的保密工作可谓滴水不漏)。想是陛下担心再生祸乱,所以召他们回京勤王吧。近日,陛下又下诏,除钱凤外,其余人等皆既往不咎。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撤回武昌以求保全门户。
  “前些年,刘隗和刁协两个佞臣祸乱朝政,公卿对二人无不恨之入骨,就连我都希望能借助外力铲除他们。但现在局势跟早先不一样。王敦自进驻姑孰,就渐渐失了人心,王应还小,做不了宰辅重臣。先帝是中兴明君,当今天子又贤明。然而,钱凤窝藏祸心,为一己私欲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咱们琅邪王氏受国家厚恩,兄弟个个显赫,你一旦成了逆臣,死后有何脸面复见九泉之下列祖列宗?我不懂武略,心思全在安邦定国上。今天,我身为全军统帅,宁愿抱着忠臣的名节而死,也不愿像无赖一样求生。我劝你除掉钱凤安定天下,这不单是为免祸,更可留名青史。”王含心里不爽,这信通篇都是劝自己投降。他暗想:王导终究还是身不由己做出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来。他继续往下读,突然,他看出了蹊跷。
  信的最后一段写道:“……朝廷大军势不可当,其中,温峤驻守石头城一万五千人,皇宫禁军有二万人,应詹驻守金城六千人,流民帅刘遐已抵达建邺,王邃昨天率一万五千人刚刚渡过长江。这事眼下还有挽回余地,一旦开战,我深为堂兄感到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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