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糟糠妻_分卷阅读_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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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功夫,一大片土地露了出来。
  一个年轻的汉子从旁边捞了锄头来,拨开表面的浮土,用力挖下去。比拳头海大的红皮果子从土中翻起来,着实显眼。那汉子还嫌不足,拎起一个,便牵出一大串。
  他高高地举起来,额上全是汗,脸上却带着笑。
  那是丰收。
  第85章 定计
  顾皎读了二十来年书, 眼睛高度近视, 不戴眼镜看不清远处的事物。穿进书里来后, 不仅身体变年轻了, 眼睛也好了。因此, 她将那第一个下锄头的庄户看得一清二楚,更将他手里那串红薯看得更清楚。
  说开心客气了,是狂喜。
  她身体里有热血在翻腾, 不知该怎么才好的时候, 手却被李恒抓住了。她侧头看他,却见他直视着下方, 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可他眼中翻腾的晦暗情感, 微微颤抖的指尖, 将一切都暴露了。她反握了他一下, 努力按下胸中的急切。
  柴文俊虽然是大少爷, 不通稼穑, 但跟着青州王这么长一段时间,对军粮略知了一二。他确确实实没见过那般连串的果子, 而且个个都是半个人头大小。他吃惊道, “那便是薯?”
  顾皎一笑, 露出一点点尖的小虎牙, 点头道,“对呀。因为皮子是红色的, 所以我叫它红薯。”
  朱襄按了按栏杆, “倒是很贴切。”
  朱世杰到底心中还有大业, 有些急切地道,“让他们挖,全都挖出来看看,那片地有多大,能产多少?”
  顾皎点头,回望了一下立在旁边的顾青山。顾青山自然知情识意,立刻小跑着下去传信。
  顾琼在下面,得了信号,远远地冲台上的顾皎立起一个大拇指。那些等在旁边的庄户马上跟着抡锄头,一阵儿的掏挖,须臾便翻出了一小片地来。挖地速度并不惊人,然拉出来摆在土面上的红薯却惊人,几乎盖住了全部土地。
  不光台上的世子和郡主没见过这般场景,连台下对种田略知一二的地主也没见识过,更不要说年年月月指望着收成过活的庄户。
  顾皎眼角余光见了,朱世杰的欢喜是显而易见的,可柴文俊就有些悲喜不定了。
  有庄户不断地高声喊叫,“这个好大!”
  “我这边的才大,大半个人头了。”
  “啊,这一串十来个呀。”
  长庚实在机灵,将那些大得出奇的红薯全部挑出来,用框子装着,要送台子上去给世子瞧。
  便装了满满两大框子,一筐给木台下那些地主老爷的,一筐却硬给抬木台上去。
  顾青山亲来动手,拎去了台子边上。
  “世子,你瞧,果然人头大小。”卢士信瞪着眼睛拎起来一个,“哟,还死沉死沉的。”
  朱世杰走近了,一阵新鲜的泥土味儿,还带着一种淡淡的水汽,便是薯的味道?
  柴文俊抢过来,单手抓一个,竟然手滑。
  卢士信哈哈大笑,“你个弱书生,要干啥叫哥哥呀。”
  柴文俊当真道,“士信,你把匕首削开一个,咱们试试味道。”
  顾青山忙道,“我来,我来。”
  自去取了一个表面光洁漂亮的,用水清洗干净,削了外皮,切成指头大小的一块块装盘子里捧过去了。
  “世子,请。”他找准了主人家。
  朱世杰取了筷子,夹起小小的一片,先嗅了嗅味道。淡淡的水味儿和甜味儿,一看便是脆的。
  他想了想,张口便咬。
  柴文俊半信半疑,卢士信见他们露出复杂的表情,也跟着吃。
  “嘿——”卢士信道,“还真能吃啊,味道挺不错,比咱们啃过的那些又苦又涩的野菜好多了。”
  顾青山趁机道,“山中有一味野菜名叫根菜,只在一小片地方长了,且在过年左近才有的吃。那根菜便是脆嫩如玉,口感爽脆新鲜,年节上能卖一两银子一根。咱们得了薯后,嫌它味道干涩不中吃,便想法子和根菜嫁接过,稍微中和了一些。”
  朱襄来了兴趣,“根菜?一两银子一根?当真有这般贵的?”
  李恒开口,“有的。先生刚来那会儿,夫人招待她,便上了这个菜。”
  “先生很喜欢吃。”顾皎接口。
  在场人都知魏先生那嘴挑剔,便不得不信了。特别是柴文俊,点头道,“地方志上,倒是有提过。只说那菜长在悬崖高处的一小块黑泥地里,十分难采摘。”
  顾皎见火候酝酿得差不多了,便道,“爹,勺儿那边的灶既然已经起了,不如赶紧送过去,让她先做了吧。咱们今儿中午,便在这边吃一个全薯宴,也很有野趣的呀。”
  顾青山连声答应,便要去传信。不料,朱世杰冲柴文俊一个眼神,柴文俊开口,“顾老爷,请留步。”
  顾青山停步,恭敬道,“郡马有何吩咐?”
  柴文俊指了指下面,“那许多的薯,可能称重?”
  顾青山脸笑得烂开了,“能,自然是能的。”
  “那便去了,赶紧称了来。”
  顾皎抿嘴一笑,冲着朱襄,仿佛好朋友那般求表扬的意思。朱襄回了她一个笑,见顾青山走了,才道,“怪不得小嫂子来的时候跟我说小话,想将这薯入军粮。没想到,是个这般东西。”
  李恒挑了挑眉,“入军粮?”
  顾皎点头,“对呀。你不是心忧军粮不够吗?我跟爹想了好多办法,实在没招儿了,只能将它弄出来试试。因我自己试吃了几次,觉得还好,但不知世子和郡主如何说。”
  卢士信丢了筷子爽快道,“没问题。这玩意我能吃的呀。天天吃肯定不爽快,但要饿半死的时候来一个,死不了的哇。”
  他应得太快,场中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
  傻叉。
  柴文俊笑道,“好好好,既然有这般好东西,那咱们且先看看它究竟如何好。”
  说完,拉着人回座,等着下面的人报产量。
  顾青山下得木台,满面春风。
  台阶下,已经等了好几个迫不及待的地主老爷,特别是孙家的,上来便拽着他的胳膊,“顾兄,这事咱们得好好聊聊。”
  聊,当然得好好聊,但不是现在呀。
  “顾大哥,来来来,这片地凉快。咱们过来坐,你也歇会儿。”
  顾青山在龙□□了几十年,没被这样热情对待过。他脸上带着笑,心里却越发的冷。
  “那东西,叫甚?”孙老爷坐好,立刻发问,“我让我家小子去帮你家老二了,他咬着一个小的回来,直说甜,好吃。”
  “看看,看看,真是一片红。”王老爷爷凑过来,“多少年,没见过这般丰收的景象了。”
  顾青山落座,伸手要去拿茶杯。孙老爷忙给他端,发觉茶水凉了后,赶紧换了一杯新茶上来。顾青山也不推辞,受了他这番殷勤,吹着新泡茶,待凉了后才缓缓喝一口。
  众人等着他解密,也不催促,只保持无限的耐心。
  顾青山一口茶落肚,这才道,“薯,因其外皮是红的,所以叫红薯。在山里寻见的,又费了许多功夫嫁接扦插,弄出来的新玩意。生吃也得,煮熟也更香甜,既可做饭,也能当菜。”他放下茶杯,瞧了瞧头顶上的木台子,“已经给世子和郡主看过了,他们要留下来吃全薯宴呢。”
  “咱们也要的呀。”孙老爷表态,“王兄,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王老爷兴奋得眼红,“那物端地十分神奇,是如何栽种的呢?下面的庄户说,用藤来压也可,用那果子直接培芽儿——”
  顾青山呵呵,一群豺狼虎豹啊,人刚把肉端出来,他直接就想把锅子抢走了。
  他不吭声,孙老爷碰了碰王老爷,王老爷尴尬一笑,打着哈哈说别的去了。
  顾青山见气氛差不多了,才道,“我弄这物,费了七八年,丢进去多少银子,你们可知?”
  不知。
  “从万州请了善种田的人来,千方百计做良种,又花了多少钱,你们可知?”
  自然是不知的,只听庄中人提起,还嘲笑过他放任女儿乱来。
  “我搞这些,担了多大的风险,你们想过没有?”
  别人的冒险,其实也关系不大。
  “家里那位劝了我许多次,通说要被搞得精穷了。我说没办法,这事一旦开了头,便不能放弃。老祖宗既然能弄出龙茶来,我怎么就不能弄出龙薯了?这般坚持,好几次看不到希望,最终还是成了。这些年,也就只得这一片种地。”顾青山艰难地摇头,配着那痛苦的表情,生生蒙蔽了不少人。
  “不过,事情总是有转机的。刚去世子和郡主面前站了站,好容易才将薯的名字打出去了。现他们在考虑,要不要入军粮。这东西若能管饱,但要世子那边点头了,才有大利可图。”顾青山双目精光闪耀,伸出一个手指,“今年,还能再种一季。要时间控制得好,一年可种三季。”
  三季?老爷们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
  正说得热闹,顾琼那边将挖出来的红薯全装竹筐里了,用杆秤称出重量来。小伙子激动,跑在田埂上,歪歪斜斜的,甚至还摔了跤。他也顾不得许多,爬起来继续跑,对顾青山道,“爹,称出来了。”
  顾青山起身,大声问,“多少?”
  顾琼喊得高声,“现掏出来三垄地了,二千五百多斤呢。”
  三垄地,二千五百多斤?同样大小的稻田,收上来够二百斤已经是高产了!
  话音落,刚才倒吸的那口凉气没呼得出来,全都咳上了。
  “当真?”顾青山再问。
  “当真!”顾琼从地里跳上来,衣衫上全是黄泥,“我亲自称的,怕错了,称了两回。”
  “好。”顾青山大喝一声。
  尔后,他转头对孙老爷道,“孙兄,我欲将薯纳入咱们商会的第一桩商品。怎么种,怎么卖,咱们须得仔仔细细定下来计策来。此乃咱们龙口兴起的大事,你可愿与我一道共担风险?”
  “二千五百斤?”柴文俊重复了一声。
  顾皎腼腆一笑,“郡马,可是有甚不对?”
  柴文俊拍了拍木头栏杆,“没甚不对,真是太好也不过了。”
  这般神物,若验证了人吃后无事,何愁大事不成?王爷得河西郡城,一则是李恒卖力,将士族和郡守的胆气杀没了;一则是城中的粮食吃尽了。若是打守城的仗,坚守不出,粮尽,便该吃人。人吃没了,仗也就败了,城也便到手了。史书上,多少的守城战,最后演变成人伦的悲剧?
  若要有了这东西,攻城尽可从容,守城也无须害怕。
  他看一眼笑得仿佛什么也不知的顾皎,再看看旁边沉默无语的李恒。李恒眼睛微微眯起,投向不知何处的远方,只剩一抹幽蓝。他胸口颤了一颤,脊背发凉。
  不远处,山坡的对面的一个小丘上,立了几个人。
  宽爷俯视着下方的热闹,那一大片铺在泥地上的红色收成物,良久无语。
  唐百工扶着他,却见他眼中逐渐起了泪水。他有些不明白,问道,“宽爷,你放心,夫人这番待客,肯定不会忘了咱们的功劳。”
  宽爷抹了抹眼睛,斥责道,“少夫人当然不会忘。我这是开心的,咱们弄出来的这些好玩意,终于也有能见天日的时候了。别跟我在这儿站着了,咱们赶紧赶路。辜大呢?还需得走多久?”
  辜大在队伍的最后面,手中执着一根铁棒。他抬头看看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那山峰下边有一片像样的黑土地,有个温泉口子常年冒热水。去那处,一年四季都可种植,正是夫人所说做种子研究所的好去处,也是他在山中混日子时发现的。
  “还需得走一天,咱们得快些。”他蹲在宽爷身前,“宽爷,我背你走会儿,路还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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