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妹 第1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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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雪亭内已经站了两人,其中一人见到天际落下的众修时小跑出了观雪亭,满脸堆欢道:“南棠。”
  清脆的声音如冰珠落盘,十分动听,正是与南棠约定在此相会的林清沅。
  南棠已换回自己惯常的打扮,一身的惬意爽利,笑脸迎向前去,才刚唤了声“沅沅”便看到从亭中出来的另一人。
  “月枭仙君?”她有些诧异。
  这趟动身前往长渊,知道的人并不多,月枭如何得知的?
  “顾衡说你今日动身,我来送送。”月枭温声道。
  南棠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月枭将她带到悲雪城的,她这厢却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没打,未免有些无情。
  “抱歉,我……”
  她的道歉起了个头,就被月枭打断:“没事,我明白。”他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浅笑着,一如既往的温柔迷人,又道,“我除了来送你以外,也有些事情找你。”
  其余人见他二人有话要叙,便都退到远处等着,只有银魄仙鹿,倚在观雪亭外的雪松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守着,看二人进了观雪亭。
  “仙君可是为了令堂之事?”南棠问道。
  “正是。”月枭点头道。
  “夏师兄的境界恐怕一时半会提升不了,令堂的情况目前还算稳定,仙君或可再寻一位精通经脉的高人……”
  “不是这件事。”月枭再度打断她,神情渐凝,迟疑片刻才道,“南棠,浮鲸海出事了,我需得立刻赶回,此去并不太平,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我不想让母亲再陷危险,所以想将母亲托付予你。”
  他说话之间抱拳朝她躬身。
  南棠大惊,忙要托他起来,但月枭很坚持,仍是施了一个大礼,才道:“南棠,我知道这个请求强人所难,但除你之外,我想不出还能托付给谁。”
  她的生气对他母亲来说是最好的灵丹妙药,即便不能让他母亲复苏,也能保持原状,再加上南棠身为女子,体察入微,脾气性格无可挑剔,为人又有肝胆义气,他不能将母亲交给外男,想来想去,只想到了南棠。
  “浮鲸海很危险吗?”南棠正色问道。能让他连母亲都要交托给他人的情势,想必危险至极。
  月枭沉默地点下了头。
  南棠深吸口气,又道:“可是因为星罗界的影响?”
  “不清楚,要回去察看以后才能知道。”月枭回道。
  “承蒙仙君信任,南棠愿意为仙君分忧,一定会照顾好令堂,等仙君归来。”南棠也不再多问,只抱拳回他一礼,“仙君定会安然归来。”
  月枭眉间一松,目露感激,怔怔看了她许久,方道:“承你吉言!南棠,多谢!”
  语毕,他小心翼翼地以双手捧出枚透明宝珠,宝珠中一片湛蓝海面,正中央有座小小的宫殿,浓郁的灵气由其上倾泄而出。他轻抚了一下宝珠,将宝珠郑重地递到南棠面前,道:“我母亲安睡其中,拜托你了。”
  待南棠收下宝珠,妥善收好后,他方又取出一枚镶着蓝宝的戒指,递予南棠。
  “我还没送你荣升脉尊的贺礼,你又帮了我如此大忙,这小小心意,务必收下。”
  南棠待要推拒,又恐自己不收他心有不安,便接过戒指,道:“多谢仙君,你太客气了。”
  戒指乃是件上好的储物戒指,也不里面装了什么。
  “现在别看,等到长渊,择定落脚地后再打开。”月枭知道她的性格,又道,“不是什么很贵重的礼物,但你的长渊脉应该会非常需要,收好吧。”
  南棠便作罢,道:“此行危险重重,仙君多保重啊。若有什么南棠帮得上忙之处,但请直言。”
  月枭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只催促道:“你也保重。天色不早了,你们启程吧。”
  南棠抱抱拳,在他的目光下朝观雪亭外走去,及至夜烛身边时,身后传来一段悠扬的箜篌乐声。
  不用转头,她也知道是月枭在奏琴送她,面前的夜烛已经微微沉脸,她笑了笑,刚要取笑他,忽然间,一声动听至极的歌声响起,伴着悠扬的箜篌,天籁般传到每个人耳中。
  南棠的笑容顿时凝滞,她猛地回头,遇上月枭遥遥望来的目光,那歌声便愈显缠绵,时而如丝线般轻扯心弦,时而又如羽毛落在心头,仿似有人在耳畔喁喁私语,倾诉一段无人可知的心事。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美妙的歌声。
  依稀间,她想起初见时月枭说过的话。
  鲛人引吭,只有两种可能,一为御敌,二为求偶。
  不伤人的歌,鲛人一生,只唱予心仪之人。
  第159章 难题(修)
  箜篌乐音被风送往四野,时轻是重,时缓时疾,宛如藏着浩海星辰。鲛人独特的嗓音如同天籁,在乐音间婉转描绘出四时盛景。日月交替、星河更迭,山海壮阔、草木繁盛……月枭的歌,无一字情爱,却声声动情。
  纵是南棠,也在这一刻失神,身陷歌声描绘的盛世美景中,陪着月枭看遍星辰大海。
  怔忡之际,白皙的手伸来,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微凉的触感浮起,她转过头,看到身边的银魄仙鹿。
  南棠以为夜烛会嫉妒动怒,像从前那般臭脸,但这一回他什么都没做。许是这歌声过分美好,又或者是月枭含蓄却大气的感情值得被尊重与善待,就算是夜烛,也不愿意在这一刻亵渎他的歌声。
  他们都明白,鲛人的歌,太过珍贵。
  “该启程了。”
  他的声音低沉,不会打扰月枭的歌,但语气间的坚定却毋庸置疑。
  是的,坚定,没有任何嫉妒,只有坚定的信任。
  南棠朝夜烛微微一笑,感谢他在这一刻的包容,以至于许久之后,两人谈起这段往事,南棠感谢他的大度,夜烛却心有余悸。
  只有他心里明白,在她失神的那个瞬间,他也害怕过她的动摇。
  月枭之于南棠,是不一样的。哪怕他们之间丝毫暧昧都未发生过,但他依旧是南棠离开重虚宫后遇到的最值得交付的男人,不像萤雪,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被南棠接受;也不像江止,被放下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头……
  乐音悠扬,歌声动人,南棠却只能背过身去,喊醒远处沉醉于鲛人歌声中的同伴,重新启程,在他的歌声之中渐行渐远,结束这一场告别。
  无人言爱,亦无人拒绝。
  ————
  一行数人马不停蹄地掠至菩音山脉与原廊回山脉的交界处时落下云头,在这里再次分别。
  南棠并没打算带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直奔长渊。新脉的情况,单凭打听到的消息还不够详尽,她准备沿着长渊脉的几座主山,一路往洗泪河缓行亲自了解情况,身边的人太多容易引人注目,反而不易打听消息,是以便将人手做了新的安排。
  夏淮与苏迩新婚燕尔,打算游历一段时间再到长渊脉,便不和他们一起。
  缇烟与陆卓川、杜一壶三人先往落枫谷打探天遗脉动向;萤雪带着叶歌和商九寻找合适地域先建传送阵,以便重虚宫的弟子与眠龙山的人手前来,以及悲雪宗赠予的大批物资的运送;南棠自己则带着嫣华、钟俏、林清沅与夜烛沿主山往洗泪河了解全脉情况。
  这一次,萤雪罕见地没有反对,默默接受了南棠的安排。
  彼此道过别,一行数人兵分三路,同时出发。
  南棠一行五人飞进长渊脉与新廊回山的交界之地万影山后落地,放缓了速度。以万影山为界,旧的廊回山脉往东北方向至落枫谷,分八山五十二峰共十三门派。以一个山脉来说,这个门派的数量是极为稀少的,只堪堪满足了成立山脉的基本要求而已,再加上又都是没有实力的小门小派,想来修士人数也不多,要想好好发展是件很困难的事。
  她入主长渊脉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招揽新人。
  但在万影山徘徊数日了解到更多以后,南棠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长渊脉的情况不容乐观,这里委实太过贫瘠,也就与廊回交界的万影山附近有些稀薄灵气,聚集了一些修士,因此大部分的门派或在万影山上,或靠近万影山,越往东北就越荒芜,除了在落枫谷前驻扎着一支修士大军之外,其它地方人烟稀少,大部分山峰都还空置。而在落枫谷的修士大军隶属廊回吕正阳,用来驻守悲雪边境,由吕正阳养着,如今新脉已立,这支修士大军按理是要撤回,但眼下却还没有办法,因为南棠手上无人可用。
  若她是一步步从掌门爬上来的,手中自然有人可用,但她不是,凭着在悲雪城闯出的名堂,还不足以吸引大批修士追随。这大抵也是顾衡看中她的原因,她更容易掌控,又能借她与叶司韶拉近关系,一举两得。
  顾衡虽曾提议由悲雪宗出人替换吕正阳的人马,但南棠拒绝了。顾衡没有强求,这其中存着看戏的心态,想等她知难而退求到他头上,再派人顺理成章前来。可对南棠而言,不管是顾衡的人还是吕正阳的人,都是一种掣肘,而顾衡的心机比吕正阳更难对付,她不想送走一匹狼又迎进一只虎。
  但如今来看,她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别说招揽修士入长渊,能不能留下长渊的修士,都是个大问题。
  ————
  长渊脉的这些小门派实力低微,往年只是依附着回廊山讨生活,替吕正阳豢养灵兽、修筑工事、运送物资、炼制普通的法宝武器、培育种植些灵药、采石挖矿等等,再从吕正阳那里拿他漏出的一点点资源修行,属于玉昆修仙界最底层的修士。
  而即便如此,这些修士如今也因为新脉独立而心生离意,生恐新脉尊接手以后,比从前更难讨生活,毕竟被单独分割出来的长渊是个贫瘠之地,几乎没有产生。
  “如果靠着悲雪宗的提供那些资源,要养这几个门派,顶天也只能维持半年的供给,我们还要修筑新山,落峰建府,师叔,捉襟见肘啊。”嫣华道。
  账一早就已经算清楚,即便加上南棠自己的身家,也就那么一点,顾得东墙就顾不上西墙。
  走了几天,五人已经走到万影山与另一座山交界处的小镇上,这也是个凡仙混居之地,不过小镇很简朴,只有灰朴朴的石头屋子,就连他们现下落脚休憩交谈的茶肆,也只是个露天的大茶肆,因为过路的修士与凡人颇多,是以虽然简陋生意倒也不错,俨然成了万影山附近消息最流通的地方。
  南棠已经许久没有领会到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的窘迫,闻言只能苦笑。
  “我师父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为何非靠我们养呢?他们不能自力更生?”林清沅歪着脑袋道。
  这话便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不过她从小在师门中受尽宠爱,没在灵石资源上吃过亏,自然不晓得外头修仙界的艰难,倒也没有恶意,只是略显天真。
  “不是他们没有一技之长非要靠人养,而是这地方贫瘠,他们无法获得产出,只能出卖力气。”钟俏回答了林清沅,她虽然和林清沅情况差不多,不过在外独自历炼的时间比她长,见识也比她多些,“如果我们无法提供充足的资源,他们不愿意留下也在情理之中。”
  “资源……”南棠轻扣桌面陷入沉思。
  “资源匮乏之地,无法依托地域产出来发展,也可以靠每个门派独特的炼制豢养等术来维持,但这些小门派从前受吕正阳奴役,这附近的资源也好,人脉也罢都被吕正阳垄断,他们并没其他出路。林道友说得没错,授人以渔,这渔不单指修行之法。”夜烛见她眉头深锁,便开口道。
  南棠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正有此打算,从域外采买资源,或者引入人脉,与长渊的门派合作,脱离吕正阳的掣肘,只是我尚不清楚这些门派各自所擅长之术,他们也未必愿意与我交底,还得需要些时日。”
  她有眠龙作后盾,再加上菩音山的几个山君,总能找到一些门路,少得她一个个地找人谈过去,就怕她找得到,可这些修士人心浮动等不到。
  “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夜烛安慰道,又给她斟了杯茶。可惜他不在玉昆,否则根本无需她如此焦心,他要养区区一个长渊毫无压力,不过就算他真的可以,想来南棠也不愿意让他插手太多的,她就喜欢高难度的挑战。
  “想什么呢?笑?”南棠看着夜烛唇边逸出的笑,狐疑道。
  “没。你才刚到长渊,还没将此地情况摸透,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这地方可能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宝物也不一定。”夜烛笑道。
  南棠还没开口,嫣华先接话:“有道理啊师叔。我从进万影山开始,到这里,一直就觉得很奇怪,明明廊回山那片地域灵气充沛,为何到了万影山就突然像被截断了一般,匮乏至此?”
  “这就是我把你带在身边的最主要原因了。”南棠用力按住嫣华的肩头,“这里有没什么可用的资源,就得靠你来发现。”
  “然后师叔再以虚土配合我,我们像在银沙集时那样双剑合璧?!”嫣华说着说着兴奋了,举起掌来。
  心头盘桓的焦灼被这番交谈与嫣华的兴奋冲淡了不少,南棠和她狠狠一击掌,逗得钟俏和林清沅一起失笑。
  “行吧,多努力!”南棠笑道。
  她的声音还没落地,茶肆外忽然快步冲进了两个满脸怒火的修士来,“砰”一声重重按在最近的茶桌上,险些将桌子拍散,惹得四周坐着的茶客纷纷转头望去。
  “真是岂有此理!”其中一个修士横眉怒道。
  “李道友,何事惹得你大发雷霆,快些坐下消消气。”那张桌子旁边坐的应该是他的熟友,见他如此,忙起身倒茶安抚他,又劝他坐下。
  “还不是因为那个新来的脉尊!”那人说着又重重拍了下桌子,“这脉尊的位置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开始刁难大伙。”
  “新官上任三把火吧,咱们日子本就不好过,别再得罪了她,连个落脚地都没了。”坐着的人劝道。
  那人便爆了句粗口,只道:“得罪她又如何?老子那门派都快撑不下去了,还顾得上得罪她?也不瞧瞧长渊的情况,上来就要我们几个门派每派上供数万灵石与各色矿料供其筑峰!还要霸占万影山灵气最好的天影峰,简直……”
  “李兄,此话当真?我们怎么从未听说?”附近其他桌的修士闻言纷纷起身,其中有人蹙眉问道。
  “你们去天影峰看看就知道,她人没到,架子倒是大得很,派了座下四个弟子先赶到天影峰,让所有门派的掌门前去面见,又向各派索要灵石等物。”
  “这……”人群中有人沉吟道,“若果真如此,留在长渊还有何意思?此前万脉尊座下的弟子曾来游说我等迁派入廊回,我还犹豫。虽然在万脉尊手下也不容易,但起码我们那一大派人还勉强修炼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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