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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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不了就是再欠他一个要求,对自己而言没什么差别。
  条件意味着纠葛,她甚至念及此还存了一丝自己都分辨不清的窃喜。
  她酝酿着正在开口,只见他好像又有些兴致阑珊,不愿在将方才的话题进行下去,只问道:“是谁?”
  “是今日被你砍断一只手掌的那个老四。”
  她答,却不愿意说原由,只是说话间手无知觉的攥紧,已经将所有情绪一丝不差的传递给他。
  “嗯。”他应声,声音不大,却足够叫她要听得清楚。
  尤飞白此前只知道萧阙用兵神速,将梁州和雍州的兵力都发挥到极致,才夺得如今同朝廷分庭抗礼的局面,只是他此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在战场上是出了名的狠厉。
  对他的认知也只停滞于此,因为自己并没有多大兴趣,对他这样一个冷漠得毫无道义可讲的人,实在不能叫尤白飞信服。
  只现在,他终于知晓为何会有那么多人都愿意跟随萧阙。
  单凭他只来过一次就能记住自己精心布局下路,悄无声息上山,不费一兵一卒就给自己打了个出其不意,被直捣老巢后几番交手下来,败迹尽显。
  尤飞白败得彻底,但是也服气。
  看着萧阙亲自去将人救来,视线停在他们二人交握的手上。
  苏苑音像是烫手,慌忙将收抽了回来,萧阙叫敛眸淡淡瞟过她,没说话。
  尤飞白瞧着这两人分明相识,没那见色起意一说,险些都将众人骗过,他有些释然,只觉得萧阙当真不似传言说的。
  他有江湖义气,又有儿女情长,才当真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他心悦臣服地朝着人抱拳:“我尤飞白心甘情愿追随世子,只剩下的,还请世子尊重他们决意,自行决定去留。”
  见他肯自动示好,萧阙点头,也不计前嫌:“其他人我不管,只是你身边那个叫老四的,他的命我要了。”
  尤飞白顿了顿,自己手下什么德性他再清楚不过。
  世子此举,只怕是要替这位姑娘出气,其实之前要是不扯到他跟前来,对于这些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糊弄过去,只想不到他们行事却越发变本加厉,到现在他都插手不了的地步。
  他点头算是允诺萧阙的话,派人去将老四叫来。
  苏苑音站在萧阙身后,看着言二在同尤飞白商议之后七盘岭众人最后的安置事宜。
  只觉得像是有些梦幻,昨日这里的山匪瞧她就似是饿狼紧盯上的肉,才不过短短一天,现在再瞧她时都不敢用正眼。
  她站在大堂外的石阶最上一阶,所见之状的都不及她方才被困住的那个院落来得惨烈,只有方才才是他出的手么。
  她侧过眼看他,冷毅流畅的骨像上,利落的鼻梁格外优越。
  其实她刚才还没说完,她来梁州,其实还存了点私心,她有事想问他。
  被尤飞白派出去的传人的手下只自己一个人回来,只说并没有瞧见那个老四的人影。
  尤飞白皱了皱眉,只当人是听见什么风声,先夹着尾巴跑了。因早些时候自己还去瞧了他,警告过他安分些,只他不大听劝,对被废了的那只手怨念极深。
  尤飞白瞧了瞧萧阙,等着他开口。
  自己既然已经决定归顺,就也不准备再插手。
  只见萧阙转过头,视线落在了阶梯下东南拐角的台下,一人举着手中的火把慢慢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是方才未见人影的老四。
  那里是什么地方,尤飞白最清楚不过。
  “老四,你要做什么?”尤飞白沉了面色,手里攥紧了兵器,气得将面上的胡子吹得飞起。
  萧阙看了看那老四身侧夜深却未被点亮的石灯,又瞧着尤飞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像是感到十足的威胁。
  他顿时心下了然,那石灯大概就是个障眼法,那里埋着的东西,才是尤飞白预备明天留给自己的最后底牌。
  “大当家的,我要做什么你应当最清楚不过。没人给我报仇,那我便就自己报,我要让今天谁也走不出七盘岭!”老四狂笑两声,他们想要他的命,那他就将埋在这高台之下的所有炸药都点燃,叫他们一起同归于尽。
  “这是我们共同建造的家,你想毁了这里?”尤飞白试图劝阻,也是有意拖延时间。
  “都是你们逼我的啊!”
  老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那高台之上的几人,一面反驳尤飞白的话一面威胁不叫萧阙挪动半步,自以为将在场的所有威胁都控制住,却没有注意到在那不远处正将身形隐匿于暗处,朝着他那个方向赶去的言二。
  苏苑音蹙眉,看着那奋力朝着那边奔去的言二和像是完全被牵制住的尤飞白,不知到底是拿了做要挟的东西是什么,她不解的地抬脚想往前走,
  “是炸药。”
  只见萧阙微不可闻地向她偏了偏头,似是察觉出她的心之所想,开口解惑。
  苏苑音愣了愣,想着先前走些去看看,却被萧阙止住。
  “他没有瞧见你,你退到殿后的石阶先离开吧。”
  苏苑音睨了他一眼,只觉得自己在他心里好像当真是成了那种无情无义的小人。
  尤飞白同老四兜了几回圈子,老四终是开始察觉他同自己交谈都不是出自真心,不过只是想拖延。
  他回头警惕地环顾四周,眼见言二离得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得手,却不知从何处冲出几个黑衣人拦住的他去路。
  因为闹出的动静极大,叫老四视线立马捕捉到了目标,被戏耍的羞耻感扑面而来。
  他怒极,只将手中的火把顺着东南角的石灯内一抛。
  苏苑音只觉得腰上一紧,已经被萧阙几乎是被托起地往前带。
  片刻后,一股热浪从身后袭来,她被萧阙推到身前,身后传来的冲击力被直接作用到她身上,只是萧阙像被身后的力给猛的往前一震,连带着她一起从一丈高的台上跌下,两个人连着在地上滚落了几圈,她在身下,身子疼得四分五裂,只头下却一直被他用手护着,除了些头昏,其他一切都还好。
  之前还算是巍峨的大殿顷刻间被夷为平地,那块象征这平日里如何风光无限的牌匾散落在乱石之中,再难拼凑出原样。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而呛人的硫磺味,滚滚热浪还在继续像四周传来。
  她环过他的腰侧,想将人扶起,细软的布料粗粝到磨手,灼人的湿热叫她不住的一颤,定是方才爆炸时飞溅出的滚烫石子和带火的木料撞在了他身上留上的伤口。
  “萧阙,你有没有事?”她推了推人,想确定他的状态。
  “这地方不能久留。”
  萧阙摆摆头,晕眩之感稍减弱了些,语气生冷地像是在赶人,手又紧紧攥着她,矛盾得犹如他这个人,明明受伤,却又不想将自己的脆弱示于她跟前。
  她默了默,想起方才无端出现拦住言二的黑衣人,不是萧阙的人也不像是尤飞白的人,更像是在暗处蛰伏着的第三方势力,专门冲着萧阙来的,现在众人都被方才的爆炸冲散,他们不能再往回走。
  思及此,她也顾不上往回走寻救兵,只将人托起。
  萧阙抚了抚额,待身上的不适之感缓和了些,才收回了方才全加诸在她身上的力,不再言语只带着人往前走。
  肩头突然一轻,苏苑音瞧着他的背影,就像是一个孤军奋战的人,难得的显露出些脆弱和孤寂,方才被爆炸的冲击所创罩甲已经被割裂出几道口子,只是玄色瞧不清血迹,但是她方才分明是摸到过的。
  到底没说话,只是快步跟上他,同他并肩而行。
  此时不过还是后半夜,天未亮,只依稀可以看见脚下的路,萧阙带的路看着像是要下山,只是那路瞧着路像是少有人走的偏僻,她心里存着疑却没开口,彼此都心照不宣的闭嘴。
  其实两个人的心中都埋了心结,只是谁也找不到出口,所以才不由自主的失控,只是失控之后又回到最初的疏离。
  萧阙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警惕后退几步,侧头对她低声嘱咐:“把自己藏好。”
  作者有话说:
  快要甜了信我!
  第105章
  萧阙话音落,只见前面传来几道踩响枯枝的轻微声响,她愣愣,还是听从了萧阙的话忙将自己的身形隐于树后。
  只想着既帮不上忙,那也不能因着自己拖后腿,而绊住他。
  她靠在树后屏息,没听见人说话,她心里怀着一丝侥幸,或许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同伙,而是萧阙的部下,又或者是寨子里的人。
  只这一念头刚闪过,金属相撞击的声音就于寂静的夜中突兀的响起,他们居然都没说话就直接动手了,那是否也便就意味着他们什么都不图,就只是冲着取他的命来的。
  分明离得不近,可是缠斗之下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却又像是极清晰的响彻在自己的耳边。
  她紧了紧手,豆大的汗顺着她滚烫的额头滚下,在上京安适惯了,一踏入这梁州的地界,碰上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遇见的都是她平顺了十几载都未经历过的事,平日里总是心存了些侥幸的机敏在这里全都派不上用场。
  她有些挫败,也终是晓得,为何头一回在上京瞧见他时,会有这种像是亡命之徒的感觉。
  方才七盘岭的大堂被炸毁的时候,他就因护着自己而受伤了,若不是自己,他应当也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的吧。
  她心下不安,思绪越发会乱,金属碰撞声突然戛然而止,她呼吸也跟着窒了一瞬。
  耳畔的寂静比方才听见打斗声更加叫她难安,耐心彻底耗尽,她等不到他回来,不管如何,她要出去看看。
  只刚迈出步子,便就撞上了一堵肉墙,她的眼睛被捂住,鼻尖嗅到一阵好闻的乌沉香,还伴着些似有似无地的血腥味。
  她费解他为何要蒙上自己的眼,疑心他又受了伤,不肯再听他的,当即就要挣脱。
  “有血。”他启唇,带着些喘息,嗓音微哑。
  也不需他再解释,她干眨眼,心上却不由的一抽,想起了在苏府水云台的那夜,自己无意间提起了那个关于前世的梦,控诉他当着自己的面杀人,叫她无端被溅了一脸的血。
  她有些触动,所以他才会一直有意避开对么?
  既是如此,他也当知自己对苦寻身世的执念,可是为什么他要瞒住自己。
  萧阙一路上越发寡言,带着她换了条路走。
  苏苑音抬眼瞧着他的背影,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走神,天灰蒙亮,她才开口找话:“你知晓路怎么走么?”
  良久,前面的人才出声,声音寂得叫人听不出什么异样。
  “不知。”他道,答得理所应当。
  苏苑音一哽,大抵是体力消耗得太多,他步子稍缓。
  她又瞧了眼他,顿了顿才终是下了决心想要将方才到现在已经来回在嘴里嚼了数遍的话问出开。
  “我的身世,你查到了为何不告诉我?”
  她其实许久之前就想问了,她不想听旁人如何如何说,只想当着人的面亲自问上一问,可是又怕他嘴里说出来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怕到头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扎进去。
  届时她该如何,她将满腔爱意悉数予他,如何回头。
  静等了片刻,却迟迟不见他开口,她眸色黯了黯,只以为这是默认。
  纠结半天,还是等了一个自己不愿承认的答案。
  早知便就不问他了。
  稍加思索,最后也只得出了这般不痛不痒的结论。
  她有些自嘲,笑自己不知是何时丢的骨气,竟是半点都不剩下。正想着,却突然瞧见身前的人直直向着侧边栽去,她一惊,眼疾手快将人接住,只才看见他紧阖的双眸,满头的冷汗和发白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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