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爱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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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她爸沦为植物人,她还是坚信,他残存的意识是想要听到她们的声音的,何况主治医生也说过,虽然几率很小,但她爸不是没有被唤醒的可能。
  许愿自问有私心。
  她还是希望她爸有朝一日能醒过来。
  “你是什么大人物吗?我见你一面怎么这么难?”
  姜思韵见到大女儿,自然是欢喜的,即便保养得体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她也如同这天下所有唠叨的老母亲一样,一见面就是数落。
  许愿学不来别人家女儿软语撒娇的模样,敛着眉,很平静:“我周日都在我爸那,你想见我不难。”
  这话一出,厨房就冷场,只有高压锅呲呲呲的出气声,听得人耳根烦躁。
  姜思韵本来舒展的笑脸一下子就消失了,她这些年的冻龄全靠大把钱砸在医美上,现在情绪不佳,人工痕迹浓重的脸就有点僵:“你今天是特地来教训我的?”
  她是急脾气,联想到许愿长时间的拒不登门,一甩手里的锅铲,窝在心里的火气撒了出来:“把你养大了,就这么回报我的?你爸就是没出事之前,也没为这个家出过什么力,现在你大了,不谢谢我一手拉扯你培养你长大,反倒为他打抱不平了?”
  许愿结结实实地承受怒火,她知道她妈只差骂她“白眼狼”了。
  不过她不那么在乎。
  这天底下的母女之情也不都是深厚,也有少数像她和她妈这样的,血浓于水的亲情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消磨掉,日常就是冷淡疏离地处着,她妈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她这个做女儿的,也尽量独立自理,很少想要去麻烦她。
  她神色不变,息事宁人地说:“我没别的意思,你让我来吃饭,我就来了。”
  姜思韵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被这个女儿噎得半死。
  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刚才自己反应过度了。
  “茄子要焦了。”许愿提醒了一声,算是给她妈一个台阶。
  姜思韵脸色还是没有好看到哪去:“还不拿碗来。”
  许愿站在光洁明亮的大厨房中间,神色茫然,伸不开手脚:“你家碗放哪儿?”
  ——你家。
  姜思韵被刺痛,几分伤心几分恼怒地撵人:“这里用不着你,你出去。”
  武强两个女儿今天也在家,前些年看不惯后妈姜思韵的贵妇做派,两个成年的女孩儿跟她不对付,现在相处几年,姜思韵估计没少给这两个继女好处,关系融洽不少,大女儿武子昕一口一个“姜姨”,武子晴问她借车开几天,说自己这辆送去保养了。
  饭桌上,反倒是亲生女儿许愿跟她不熟络,安静捧着饭碗,没什么话,也没有对亲妈提出任何要求。
  陌生的俨如这个家唯一的外人。
  姜思韵面上带着没有无懈可击的笑意,垂眼,敛去眼里无限的落寞。
  饭后,许愿想告辞走人了,姜思韵一看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就猜到了,把一岁多的小女儿往她手里一塞,“带会儿你妹妹,让她认认你的脸。”
  许愿觑着她妈冷凝的脸,话到嘴边的“我走了”又咽回去,坐下来逗她妹妹武子晗,
  一个人在她对面亭亭坐下,眼神探究,似乎想要看穿她。
  是武子昕。
  “那晚你怎么走得那么早?觉得没意思吗?”
  她面上挂着清浅笑意,也是随意平和的聊天语气,但许愿跟她打过几年交道,这位姐姐跟武强有几分像,人前一套人后又是另一套,需要提防。
  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派对,还挺新鲜的。”又解释,“我室友打电话说不舒服,她是外地的,在这里也没有亲人,我就回去看看她了。”
  这理由听上去牵强,武子昕也不好再质疑什么,把许愿手里的武子晗抱过去逗弄了一会儿,冷不丁抬起脸:“林季延走得也挺早。”
  这轻飘飘的语气,听得许愿心中一凛。
  偏偏她还不能沉默,因为武子昕分明在看着她,等着她给出更合情合理的解释。
  带着他来,又早早把他带走了,是这么在心底里怪她的吗?
  许愿实在不耐烦应付武家人,一个赛一个的拿腔拿调,但她妈在武家生活,她也只好忍气吞声。
  “我哥也早走了吗?”她装作不知。
  武子昕将妹妹交给保姆,遗憾道:“他大概对我们时尚圈不感冒,我和他没什么共同话题。”
  许愿不出声,不发表意见。
  “他和你呢?话多吗?”武子昕还不放弃试探。
  许愿摇头,“我和他也没什么话说。”
  “你们感情怎么样?”
  “一般吧。”许愿神情很淡,“毕竟在一起生活好几年。”
  “我看不像,他对你这个妹妹很关照。”武子昕一脸精明地打量她,“许愿,林季延还挺维护你的,他该不会对我有什么成见吧?”
  许愿听得想笑。
  林季延对她武子昕有没有成见,这还用问吗?她是武强的女儿,武强又是什么人?林培德的二婚老婆离完婚,转头就嫁了武强,林培德成了众人笑柄,连带着林季延,也要时常因为老子的丑事,被人背后议论一通。
  他能捏着鼻子在武子昕的派对上露个面,以许愿对他的了解,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武子昕却异想天开,想要和他有进一步的交往。
  好在武子昕回过神,也意识到问出这个问题有点没脸,自找台阶地笑笑:“你瞧我,总是怕自己做的不好、不小心怠慢了他,其实我姓武,就是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许愿不言语,当然听出了缭绕在她语气里的淡淡惆怅。
  毕竟,那可是人人眼里清贵不可高攀的林季延啊。
  “你跟林季延还有联系?”
  武子昕回楼上了,姜思韵在她的位置上坐下来,神色复杂地盯着许愿。
  许愿不由多看了她妈两眼。
  “武子昕想要我牵个线,我只好牵了。”她的语气比起刚才的谨小慎微,冷淡生硬许多,“你劝劝武子昕,还是不要对他生出其他想法,最后成不了,还要来怪我不尽力。”
  大概见多了这个女儿温顺的一面,姜思韵陡然发现她原来也可以说话那么犀利,不由吃惊。
  她心乱如麻地点头:“我找机会跟她提一提。”
  究竟她妈会不会提,许愿并不关心,武子昕和她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若她真的要去林季延那里撞得头破血流,她劝阻过,已经尽力。
  她更关心自己的事。
  “我最近工作调动了。”又顿了顿,“大家都在传,我有个好妈妈。”
  姜思韵板起脸:“不要听同事胡说八道。”
  正常人的反应,若没有暗中插手,一定会细问,调到什么岗位,同事们为什么会有此反应?
  姜思韵却好像预知了流言,开口便是“不要听人胡说八道。”
  可是捂住耳朵不去听,流言就会自动散去吗?
  不会的,只要她在台里一天,这些流言就会像标签一样,一直贴在她身上。
  没有知道她为了采访在日头下暴晒几小时,累到低血糖反复发作,她的所有努力被模糊,大家对她印象最深的是,她有个好妈妈。
  胸口间的浊气翻腾,到后来,硬是牵动嘴角:“好啊,我不听就是了。”
  她有个好妈妈,她自然也是一个好女儿,不会闹事,更不会吵架,令她被丈夫继女看轻。
  母女俩气氛怪异,明明是世间最亲密天然的关系,却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几秒后,还是许愿先妥协,很乖地喊了声“妈”。
  姜思韵高兴起来:“怎么?”
  许愿看着她:“刚才看到武叔叔,突然想起来,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问这些老黄历做什么。”姜思韵了解这个闷葫芦女儿,直觉有陷阱,不肯说实话,“年纪一大把了,谁还记得那些事。”
  许愿说对,垂眸:“过好现在的日子就行。”
  这话姜思韵不爱听,听着心酸,她想坐到女儿身边去,摸摸她的手,掂量上面有几两肉,却做不到。
  “你……”她又看向许愿,“之前不是说谈了一个男朋友吗?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许愿很清楚她妈这么迂回问话,心里在想什么。
  无非更想知道她和林季延有没有藕断丝连,只不过她心里有鬼,用了更委婉的问法。
  “他这段时间工作忙,老出差。”她说谎不眨眼,“等过段时间吧。”
  听说她还谈着,姜思韵心里顿时踏实不少,她跟林季延打了好些年交道,心里颇悚他,不愿意女儿和他搅合在一起。
  当年她还是个小秘书,和林培德打的火热,下班一前一后回他别墅幽会,恰逢林季延和同学打球回来,听到房里不小动静,一般大男孩早就面红耳赤地逃走,他不会,手里的篮球反手凶狠砸在门上,把门砸得啪啪作响,好像地震了一样。
  一下不够又来一下,门震天撼地的响,是真的用了最狠的劲砸,她在床上捂耳尖叫,可还是能听到门外年轻男孩肆意狂妄的笑声,对着朋友说“帮他们助助兴”。
  林培德的金枪都扛不住儿子这么个助兴,两人那回都有了阴影,宁可去酒店也不再去那幢别墅快活。
  至于她,还没有见过林季延,就已经对这个二十岁还不到的年轻人产生了天然的恐惧。
  *
  新一周搬砖的生活继续,周一下午,许愿被总编叫到了办公室。
  “小许,台里聘法律顾问,英格已经确定中标了,明天有个签约仪式,你去接待一下对方代表律师,做个简短的采访。”
  许愿委婉推辞:“领导,我调到娱乐口了,做了公检法口同事的工作,是不是不太好?”
  “问题不大。”总编笑呵呵的,看来早有准备,“你在公检法口锻炼过,最主要的是,跟英格打过交道,上次的采访反响就很不错,英格那位林律师都因为长相出了圈,观众嘛,都爱看俊男美女,还是你去最合适。”
  这话过于直白,有时会伤了许愿的心,仿佛一张脸就是她的全部,其他努力都可以被抹掉。
  但是在以“收视率为天”的电视台,这又确实是稀疏平常的事,谁出圈谁就有最多的上镜镜头,这好像是合乎情理的逻辑。
  台里对这次签订仪式很正式,许愿和搭档小李到场不久,几位负责领导都先后到了。
  英格这边,三位初始合伙人到了两位,主任陈清正四十左右,为人精干,和大领导谈笑风生几分钟后,拍着林季延肩膀向大领导介绍得力干将。
  这种场面,林季延怕是应付过几百次上千次,一看就是游刃有余,擅长凭借自身的谈吐和业务能力,给对方留下不错印象。
  他在跟领导闲聊的间隙,偏过脸,如刺目光直直朝她扎来,隔空一秒,确认她今天也在场后,又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继续参与话题。
  许愿早就料到今天会和他碰上,视线没有在他脸上过多停留,低头浏览今天的签订流程,等再抬起脸来,就和高茗的眼睛猝然撞上。
  高茗是和林季延一起来的,年轻,又人靓条顺,款式简洁的西装搭配修身a字裙,在颜值水平高于平均线的电视台,她也没输。
  算得上美丽与智慧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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