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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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峰话锋一转:“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样的艰苦时节,也不是人人都能抗下的。若是有人不能胜任,我也会撤官免职,换上有用之人。还望诸君慎之又慎!”
  他是刺史,最重要的职能之一,便是向朝廷举荐人才。而若是他考评不佳,对于官员的升迁任命也是重大影响。更别说,梁峰身为刺史,就算是没有领兵权的单车刺史,也依旧是天子使臣。只要愿意,革除甚至杀掉那些不守规矩,违抗政令之人,也不算过分。面对这样说一不二的权力,就算是最为强项的士人,也要掂量三分。
  该安抚的安抚,该敲打的敲打,梁峰说完这些后,方才扭头对张司马道:“不知张司马可安排了都督府?”
  这话一出,张司马面色更难看了。当初司马腾在的时候,刺史府和将军府是合署办公的,毕竟他是领兵都督兼刺史,没有必要把两套班子分割出来。而现在,梁峰这样说,就是要把他们这群未来的都督府僚属,赶出刺史府。
  然而这样的话,也不算错。难不成还让新任都督鸠占鹊巢,窝在刺史府里办公?安排新府,也算一种尊重。
  “下官准备僻出武库附近的官邸,作为都督府。”张司马低声道。
  “嗯。”梁峰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也请张司马尽快厘清仓廪、兵械,以备交接。”
  交接?对谁交接?怕不是为了新任都督吧?面对梁峰这么坚定的分权,查账意图,张司马却无可奈何,只能乖乖称是。而有他这个出头公鸡,其他那些猴子,自然也清楚了现在的局面。这刺史如此强势,将来难免会跟都督产生摩擦,而站队,也就成了他们这些并州官员的必要选择了。
  是选朝廷信赖,但是不知根底的未来都督?还是选这个手握军功强兵,又深得民心的刺史呢?
  各怀心思,众官吏退出了大堂。梁峰也未曾在前院久留,直接带人到了后院安置。一队兵卒接管了后宅的安全警备,侍女和仆从也把带来的生活用品摆放到各个房间。只是梁峰那点家当,对于这个过于奢侈的刺史府而言,根本不够看,空置的房间简直数不胜数。
  对于这样的冷清格局,梁峰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先招段钦来到了书房。
  “主公,此次入府,怕是有不少人心怀不甘。”段钦一直跟在梁峰身边,当然也仔细观察了那些晋阳官吏的表情。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假,但是州府这样的地方,世家高门总是占据不小的控制力。而刺史,往往也要同地方豪族角力。如若不然,多半要被别人控制,沦为傀儡。
  不过好在并州乱的时间太长了,那些高门跟在司马腾屁股后面逃了大半,加之梁峰又是领着私兵入府的,更是提前把威势摆了出来,让人不敢轻犯。至于之后的局面,还要看他的手段。
  梁峰淡淡道:“让人心怀警惕,总好过让人心生鄙夷。并州是经不起乱了,要尽快安定刺史府事务才行。明日你让功曹送来诸官考绩,我也看看这刺史府有何贤良。还有征辟之事,也要尽快实施。千金马骨,也要先有马骨才行!”
  人手短缺,仍旧是梁峰面临的最大问题。原来治理一郡尚且如此,莫说此时管上一州。因此刺史府选官,也是当务之急。其中最重要的,莫过别驾和治中的人选。晋时别驾是有出身要求的,必须士族高门,举秀才,否则不能服众。而别驾名为佐官,实际上相当于后世的副省长,是当之不二的州府二把手。这样的重要职位,既不能选个庸人出来,也不能选个一心为着世家打算的士人。实在是个大大的难题。
  所以梁峰一上来,就要考绩。这不但是向朝廷报功的依据,更是他挑选合格人才的办法之一。而征辟的意义就更重要了,若是能得贤于野,也能有效避免现有的官场压榨,另辟蹊径破局。
  段钦点头:“这个下官晓得。除此之外,晋阳城内还有不少驻留守兵,主公可要招几位将军前来面见?”
  现在新任都督没到,正是梁峰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不论是谁领兵,都必须用到这些中层将领。所以提前收买人心,也是一个法子。都督和刺史之间的权利斗争,未必只停留在暗潮涌动的政治层面。远的不说,就看之前的幽州都督王浚和成都王任命的刺史和演,最后也是以和演刺杀不成,被王浚反杀告终。这样礼乐崩坏的王朝末期,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这也是梁峰执意带私兵入晋阳的原因。有兵在手,总好过被人拿捏。只看看他这种两千部曲,那新任都督,就要掂量一番。而见到他这样的兵容,那些观望的将军们也会有所权衡。毕竟真正上战场的,都是他们。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任谁都不想摊上个毫不知兵的上官。否则并州这样的乱战局面,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明日下帖,请令狐将军过府一叙吧。”梁峰道。
  这个令狐将军,说的可不是令狐况,而是他的叔父令狐盛。既是奋勇将军,又是并州豪强,令狐盛在军中的地位也极为重要。而令狐况如今已经算是梁峰手下人马,这个间接关系,可就重要起来了。
  “下官明白。”段钦颔首道。
  初来乍到,事情简直千头万绪,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处理明白的。两人一样一样商谈了起来,然而还没谈完,就有下人前来禀报:“启禀使君,怀恩寺来使求见。”
  梁峰眉峰一挑:“来得够快的。”
  之前百姓夹道相迎,其实正是段钦前去怀恩寺,拜托主持散布消息的结果。越是到战乱时节,人的宗教信仰就越发浓烈。并州胡人甚多,佛法本就较其他州郡兴盛,再加上梁峰这个推波助澜的佛子,更是让怀恩寺如今也香火不断。
  托人办事,自然要有回报的打算。只是没想到怀恩寺的动作会这么快,他这刺史的位置还没坐热,就已经登门来访。
  段钦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积极,低声道:“可要下官代为接见?”
  刺史上任的第一天,没有见任何高门显贵,反倒先见了个和尚,这政治意义也不容小觑。若是有人拿来做文章,多少也会有些不妥。
  然而梁峰思索片刻,还是道:“主持不是轻率之人,既然派使前来,必有要事。”
  怀恩寺那老和尚,梁峰是打过不少交道的,实在是人老成精。已他的智慧,绝不会为了区区眼前利益,冒然行事。既然敢在自己继任的第一天就登门,肯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听梁峰这么说,段钦也不再说什么。不大会儿功夫,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在仆役的带领下,两位僧人步入了书房。
  为首那个,正是怀恩寺主持的弟子念法,跟梁峰也打过不少交道,很是熟悉。而他身后,竟然跟着一位高鼻深目的胡僧。
  第202章 佛名
  这个时代, 胡僧确实并不罕见。因为佛法本就是从西域传来的, 凡举天竺、安息、康居、大月支, 皆有僧人远道而来,传经讲法。而佛教尚不够兴盛,那些法师的弟子中, 也多有胡人。因此冒出个胡僧,一点也不出奇。
  但是奇就奇在,这人是怀恩寺的僧人带来的。难不成今日求见,就是为了这人?
  腹中揣测一闪而过,梁峰面色如常的请两人落座、奉茶, 随后才道:“未曾想念法法师今日来访, 我与主持也许久未见了, 本该登门拜访才是。”
  花花轿子人抬人,一州刺史说出这话, 着实给足了怀恩寺面子。念法合十道:“使君初来晋阳, 想必还有不少公务有待处理, 是小僧冒昧才是。不过今日确有要事, 需同使君交代。”
  说着,他微微侧身,介绍道:“这位乃是竺法达法师,乃是竺法护禅师的亲传弟子。刚刚从长安而来。”
  竺法护?!既然打了佛子的旗号,梁峰就不会对此时的佛教一无所知。这位竺法护禅师,正是有晋一朝,最为出名的高僧。他祖籍月支,世居敦煌,礼印度高僧为师。为了学法弘法,随师周游西域诸国,通晓三十多种语言,后在长安定居,传译经法。可以说,在鸠摩罗什之前,他就是最伟大的译经者。这样一位高僧的弟子,怎么会来晋阳?
  梁峰面上露出微微讶色:“未曾想是高僧门下,失敬失敬!只是鄙人听说竺法护禅师在长安传法,怎地竺法达法师会来晋阳?”
  那胡僧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使君所问,正是小僧前来之因。长安半年之内,被乱兵攻破数次,供奉家师的寺院也惨遭兵祸,故而想离开长安,另寻他处。”
  虽然是个胡人,但是这和尚的口音相当地道,说的是洛阳官话,甚至都没掺杂半点关中乡音。然而这话的意思,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分明是这群僧人想要迁到晋阳啊!难道是因为他这个佛子的名号?
  果不其然,那胡僧只是顿了顿,见梁峰并未作答,就继续道:“家师的意思,是返回故里敦煌,在那里继续译经传法。但是小僧以为,离开中土,终究是失了传法的根基。这一乱,不知要多少岁月,才能重归。不如换个城池,保住这一点星火。不知使君,能否收留小僧等人?”
  梁峰故作沉吟的思索了片刻,方道:“敢问禅师一行有多少随行?”
  “不足一千。”竺法达淡淡答道。
  一千人!而且是一千佛教信徒!这力量,足以改变晋阳乃至并州全境的宗教信仰,尤其是在他这刺史支持下。
  眉峰微微皱起,梁峰叹道:“未曾想竟有这么多人,晋阳被围一载,又有匈奴虎视眈眈,怕是不宜定居。”
  竺法达像是猜到了梁峰会这么说,微微一笑:“使君可能觉得小僧等人累赘,但是并州胡汉混居,未必不能以佛法化诸胡。”
  梁峰的眼神立刻锐利了起来。这胡僧的意思太明白了,是准备用佛法这面大旗撬动匈奴阵营!在刘渊麾下,有数不清的杂胡。这些人的地位不高,本就是匈奴的仆从奴隶。在刘渊立国,展开逐鹿之战后,他们也就变成了冲在前线的炮灰。
  同样是在并州居住了三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时间,早就被汉人同化,为何还要为匈奴的利益征战?这么想的,恐怕不在少数。
  而若是利用佛法,甚至由竺法达亲自出面,去和这些杂胡的部落接洽,他们重归晋国的可能性,也不会小。而当这些底层人士出逃之后,匈奴汉国的根基也就动摇,想要占据并州,就成了白日做梦。
  这是一招釜底抽薪的法子。而梁峰不像是其他晋国官吏,保持着歧视胡人,甚至奴役打压的态度。若是同当年的梁习一样,抽掉这些人的酋帅,把他们编入民间,并且强令推行汉人习俗。也许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就会和身边的汉人一样,同风同俗,泯灭众人。
  这样的法子,梁峰在奕延那群羯人身上试过,效果不差。这种文化优势用在其他族类身上,也未必会弱。
  如果面前这个胡僧,真的能做到他所言之事,并州格局甚至都会改变。但是相反,若是他引来了那些胡人,再用宗教作为道具,为其所用呢?
  梁峰的面色沉了下来:“法师所言,也许可行。但是若生出徐州笮融之事呢?”
  能够熟悉汉话,传经讲道之人,当然也会了解过往的历史。笮融就是个能够刻在青史上的反例。
  笮融乃是汉末三国时的人物,疏财好施,崇信佛教。黄巾之乱爆发时,他带数百乡人投靠了徐州牧陶谦。陶谦欣赏他的才能,同时也对佛教抱有好感,就把广陵、下邳、彭城三地的赋税运输之职交给了笮融。谁料此子竟然在下邳建佛寺,修佛塔,召开盛大的浴佛会。佛像涂金,千人诵经,延绵十数里的宴席任人享用。甚至为了接纳更多佛教徒,免除信众的徭役赋税,使得下邳乃至徐州,佛法大兴。
  可是这样一个人,同样也是个极为残暴的凶徒。在徐州被人所恶,仓皇逃离之后,他先后杀死了收留他的广陵太守和豫章太守,夺其邑,继续铺张在佛事之上。最后被扬州刺史刘繇击败,为山民所杀。
  这样一个极端矛盾的家伙,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以说后世对于佛教的礼遇之法,都从他来。他是佛教徒吗?没人会否认。但是教徒,未必就是善人。同样的事情,在太平道创始人张角那里,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若是野心过大,宗教非但不能起到制约的作用,反而会催化人成魔成霸,控制手下信徒,谋夺更大的利益。
  这话可有些诛心了,然而竺法达面不改色:“小僧等人前来投使君,正是因为使君佛名。《金刚经》梦书雅妙,亦应广传。若无使君威名,怕是小僧,也无法使诸胡归服。”
  这就是间接承认梁峰的佛子地位了。有怀恩寺背书还不算完,这次竺法护的弟子也要站在他这边了吗?然而这一层神化的身份,亦可以成为他们这些佛教徒的借势之力。甚至梁峰的势力越强大,对于他们发展宗教就越有利。
  就像攀附大树的枝蔓,不知不觉便能扎根,夺取养分,茁壮自身。
  这是一个不错的方式,如果是对这个时代真正的信徒或者野心家而言。但是梁峰,并非两者中的任何一种。
  手指在案上轻点两下,梁峰终于开口:“佛法是好,但是在我看来,僧人不该入世。唯有受戒,出家,方能亲近佛理。而真正的僧侣,也不该是剃度即可,要明经法,通过层层考验,方能为僧。若是没有舍弃身外物的决心,又如何能成就佛法道果?”
  话题莫名其妙变了个方向,看似漫不经心,竺法达的眉峰却轻轻一抽。这是说,面前这个并州刺史准备监管佛寺和僧侣了?佛家之所以壮大,正是因为它的法门简单,能让不少人投身佛门,逃避兵役税赋的折磨。但若是取得为僧资格,也要朝廷一一勘验,登记在户籍一样的册本上呢?而抛弃身外物,更是要命的说法。难道为僧就不能入官场,不能占田地,不能渡金身吗?
  竺法达是个有野心的家伙。他不像自家师父、师兄那般,一心扑在传经之上。比起经卷和传法,他更希望佛教得到一个有力的上层支持,就如道教一般,因玄谈蔚然成风。可是想要达到这样的目标,只凭自己孤身一人,是万万不能的。那么,他就要找到一个可靠的支持者,一个热衷佛法,又极有作为之人。
  按道理说,他该选刘渊的。匈奴本就是胡人,又大多喜佛法,若是得到汉国国主的支持,未必不能兴佛法。但是汉国真的能夺这天下吗?就算同样身为胡人,竺法达也不这么觉得。这中原,这泱泱大国,终归还是要回到自己人手中的。就像大秦,就像大汉,就像如今的大晋,薪火相传。而暂时投靠一阶胡主,说不定短暂的王朝覆灭之后,连佛法都会被消失的一干二净。
  而这个新任的并州刺史,也绝非区区一州之才。当看到那万人空巷的盛况后,他就下定了决心。这个梁子熙,是可以投效,并且必然能发扬佛法之人。
  然而把手头的东西全部摆了出来,对方依旧没有心动的意思。相反,直接划出了道道,给出了界限。是从,还是不从?
  只是片刻功夫,竺法达就得出了结论:“使君所言甚是,大晋毕竟非佛国,并州也容不下佛国。”
  非佛国这三字,就意味着一切。佛教不是攻击性的宗教,任何举国上下崇信佛教的国家,最终都在侵略者的铁蹄下,彻底败亡。当初不可一世的贵霜帝国,正是如此。大晋的法统,是儒。并州的地理,更不可能让梁峰放下刀兵。要征战,要税赋,要人力,这种种,都意味着“佛国”的模式不可能存在。他让僧人出世,正是要百姓入世。而唯有控制出入条件,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这是釜底抽薪的法子,也是个能看控制教众,不至于使其过于庞大的手段。这手段意味着限制,但是同样,也代表着官家的认可。而这,才是竺法达需要的。他从不指望一蹴而就。
  没想到这胡僧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梁峰面上露出了些笑容:“法师通达,不愧是高僧之徒。若是法师所言不虚,鄙人自当欢迎得道者为晋阳百姓消灾祈福。”
  这就是第二个条件了,先办到诸胡归化这一点,再谈后续其他。竺法达哪能不明白梁峰的意思,双手合十:“使君仁善,小僧自当尽力。”
  跟聪明人说话,就有这点好处。该说的都说完了,竺法达也不耽搁,起身告辞。念法跟着站了起来,然而还未挪步,就听梁峰道:“念法法师还请留步,我有话,想转给主持。”
  这就不是竺法达能听的了,他乖觉的先行退出了书房。念法则躬身道:“敢问使君有何吩咐?”
  梁峰微微一笑:“只是想问问主持,若是竺法护禅师到了晋阳,要在哪里安居?”
  念法面上也带出了点微笑:“这点家师早有吩咐,自是住在怀恩寺中。”
  这一句话,就透露了足够多的消息。老和尚是什么样的身份,竺法护又是什么样的地位?若是这样一个大能前来晋阳,对于怀恩寺的压力,怕也不小。尤其是怀恩寺修大乘,而竺法护是大乘佛法翻译最多的译者。如此情况下,主次关系要如何处理?
  谁料老和尚非但做了胡僧的掮客,还让他们住进怀恩寺中,就不怕遇上鸠占鹊巢的事情吗?
  而念法的回答,正正说出了老和尚的态度。他不怕。
  甚至可以说,老和尚想在这场大势之中,找到一个更有利的位置。一个能够吞并,消化那一千随从,甚至把竺法护纳入怀恩寺系统的计划。
  而这一答,就表明了,两帮和尚,并非一心。
  这才是梁峰最需要的答案。若是两者一心,那么他就要担忧宗教势力是不是过大了。而若两者之间还要勾心斗角,那么作为居中的调停者,也是两者都认同的“佛子”,梁峰的掌控力也就能随之增加,达到真正的制衡。
  难怪老和尚会这么下力气让他风光入晋阳,难怪在接任刺史的第一天,念法就引来竺法达,为他们牵线。这未尝不是怀恩寺在加大投资力度,表示忠心。若是自己不问,对方恐怕也要明示暗示一番,让自己安心。
  梁峰其实并不怕有野心的人,只要这野心以理性的方式出现,就总能找到可控的办法。而他面对的这几个和尚,全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微微一笑,梁峰颔首:“那便有劳主持了,改日闲下来,我再登门听法。”
  念法再次谢过,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一旁,段钦长叹一声:“主公真的要用佛了?”
  这确实是他立场的一大转变,当旗号真的打出之后,就不只是如今这个借借佛子之名的局面了。
  “可用佛,可用道,也可用儒。只要三者,用在合适的地方就行。”梁峰也算是想清楚了,这个世界还处于未开化阶段,就算饱读诗书的大儒,也只会用儒家那套世界观来看待世间万物。天人合一跟佛祖老君又有多大的区别呢?对儒者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大字不识的黔首百姓了。
  这个世界,不是能讲究科学和真理的世界。相反,宗教才是永恒的主题。那么控制宗教,总好过让其野蛮生长。只要把宗教融入教化中的一部分,同样也能安民。
  这就像后世的宗教办,表面上,各教平等自由,实质上,则是政府统一操控。其实古代也未尝不是如此,中国的情况太特殊了,任何出世的宗教,都比不上入世的儒教来的有生命力。讨论什么世界观和方法论,终归还是看谁的拳头更硬,手段更多,或者说,适应社会发展罢了。
  这样的说法,就算是段钦听了,心头也是一颤。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冷静明锐,要好过轻信糊涂。
  “若是那胡僧真能撬动匈奴麾下诸胡,也是好事一件。”最终,段钦低声道。
  可不是嘛。任何时候,瓦解敌方力量,扩充己方势力,都是值得庆幸的好事。应付了一天的公务,梁峰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只盼那竺法达有苏秦张仪之能吧。”
  见梁峰面色苍白,段钦不由有些忧心:“主公一路劳累,又费心费力,切莫再伤了身体。还是尽快休息为好。要不要下官招姜季恩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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