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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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君,郎君,水来了……”绿竹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可能是动作太大,盆里的水溅的到处都是。然而一进屋就看到这么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她险些吓傻了,亏得没松开手里端着的铜盆。
  “愣着干什么?!”弈延连头都没扭,呵斥道。
  这一声倒是让绿竹醒过神,连忙把水放在了榻边,打湿帕子,仔细给梁峰擦拭起来。两人缠的太紧,她只能探到梁峰的额头,看到那张俊脸变得青白,嘴角还沾着鲜血,绿竹眼泪都下来了,抽抽噎噎说道:“这是丹石发作吗?呜呜,奴婢还是去取些寒食散吧,只要服了散就会好了……”
  弈延喝道:“太医之前说了不能再服!”
  “可是这发作……呜呜,郎君怎么能受得住……”绿竹边哭边给梁峰擦汗,对方突然抽搐了一下,喉中发出嗬嗬声响,吓的她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掉了。
  “主公的病就是因为服散,绝对不能再服!”这一刻,弈延的思维倒是异常清晰。喝毒药也许能够治一时的病,但是终究会败坏了身体,那寒食散绝对不能再服!
  绿竹脑袋已经不管用了,却也不敢再胡乱说话,就这么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梁峰头上的汗珠。发作是一阵阵的,剧烈的时候,梁峰浑身都会抽搐不休,想要挣开弈延的怀抱。而较为轻微的时候,他会费力的松开牙关,胡乱说些什么,让两个小家伙走开。然而不论是弈延还是绿竹,都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就这么折腾了大概一刻钟,那瘆人的颤抖终于停了下来,梁峰头一歪,昏了过去。
  “郎君!”绿竹吓的呼吸都停了一拍。
  弈延谨慎的在梁峰脖颈处摸了一摸,发现还有脉搏,立刻松了口气,轻轻把人放回在床榻上,压低了声音道:“是昏过去了。”
  绿竹这才放下心,泪水又涌了上来:“丹石发作居然这样,姜太医也该留下些药来……”
  弈延理都没理她,轻轻揭开了梁峰扯裂的衣襟,碰了碰那单薄前胸上渗血的红痕:“有治伤的药吗?”
  “有!”绿竹豁然起身,跑去取来了一个小瓶,还没打开,就被弈延夺了过去。
  轻手轻脚的把药粉敷在伤口上,弈延又伸手摸了摸对方汗湿的里衣:“去取件干净衣服,还有被褥。”
  绿竹这才发觉梁峰身上的里衣已经湿透了,赶紧跑去取衣物被褥。弈延深深吸了口气,缓缓伸手,除去了对方身上的湿衣。那具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瘦,还要纤长,似乎每一处都柔软的要命。在腰腹侧面,还有两块不太明显的淤痕,那是被自己按出来的,他刚刚有用这么大的力气吗?弈延心中砰砰,就像擂起鼓来,懊恼之中,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像那躯壳,被印上了自己的痕迹……
  “快帮一把手,我给郎君换上干衣!”绿竹回来的很快,熟练无比的指使弈延把昏过去的梁峰扶起一些,换上了干净柔软的新衣。
  刚刚那些心驰动荡很快被恼怒压过,就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了一样。弈延咬牙把这些古怪想法按了下去,配合着绿竹的命令,重新把梁峰身上的里衣收拾整齐。眼看白皙的躯体被同样素白的织物遮盖,弈延才轻轻吁了口气,问道:“主公今晚的药喝了吗?”
  “我……我弄洒了。”绿竹这才想起刚刚不小心摔了的药碗,连忙起身,“我再去让厨房煎一碗,你……你,小心看着郎君!”
  看着那片被血痕染红的肩头,不知怎地,绿竹觉得这个丑怪的羯人小子没有之前那么碍眼了。这么小声的叮嘱了一声,她急急向外走去。
  房间里终于没了别人。弈延反手摸了摸肩上的咬痕。虽然看起来狼狈,但是伤的不算很重,血差不多也止住了。伤口一抽一抽的,说不出是疼还是麻木。犹豫了一下,弈延放下手,偷偷触了触梁峰抿紧的嘴唇。那张嘴刚刚还咬过自己,现在就像娇弱的花朵一样,软软的,滑滑的,抿的死紧。一不小心,手指上未曾擦干的血迹染在了那张略显苍白的嘴唇上,就像印上了抹淡淡嫣红。
  弈延腾地一下涨红了脸,飞快缩回手,用力把五指按在了膝上,像是要擦掉那古怪的触感。他从没这么慌乱过,然而那人就这么静悄悄的躺在床上,苍白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我要护着他才行。
  脑海里翻滚着各式各样的情绪,唯有这一条,深深烙在了弈延脑中。
  第24章 怀恨
  “你说什么?那群山匪没能得手, 反而被杀了?!”听到飞廉的话, 李朗豁然起身, 差点碰倒了身前的案几。怎么可能?那可是一群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山匪。被梁丰那个病秧子给杀了?
  飞廉赶忙低下头,哆哆嗦嗦答道:“启禀小郎君, 那群山匪确实被梁家的仆从们除掉了,连首领都没逃过!我在附近守了两天,没等到人,才从逃出来的山匪口中打听了消息。”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李朗面目狰狞,大声吼道, “你找的, 确实是大青山上的那伙人?他们不是从没有失手过吗?!”
  “朗儿!”一旁, 梁淑喝止了惊慌失措的儿子。因为是密谋,内室里并没有别人, 但是奴婢们都守在外面, 声音太大, 是要被人听去的。
  同样知道了阴谋失败的消息, 梁淑面上没有半分慌张,反而神色冷峻的说道:“既然已经失手,再说这些也无甚用处了。飞廉跟那山匪头领见面的时候,从未透露来历,就算梁丰想要指认,怕也没有证据。”
  “可是娘亲,万一他告上了县衙呢?”李朗铁青着一张脸,压低了声音,“这可是杀亲的大罪,我们未出五服啊!”
  “噤声!”梁淑轻轻一拍书案,“你这个不成器的,审案也要有人证物证,更何况梁家两代无官,在县衙里根本没有人脉。他要是敢诽谤我这个姑母,才是重罪一条!”
  这声呵斥,让李朗稍稍定了定神。是啊,就算山匪招了,官府也不会为了这些事情自找麻烦。他父兄好歹还有个不入流的官身。反观梁府无官,才是他那堂兄最大的软肋。而且梁丰在雅集上拒绝了王汶的擢选,未经品评,三年以内,他是不能任官的!
  想到这里,李朗才缓缓坐回到席上:“也对,梁丰恐怕猜不到是我们做的。县里也没传出风声,如今匪患这么多,怕是要不了了之。”
  看着幼子自说自话,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梁淑简直都要咬碎银牙了。既然那个病秧子敢在雅集上狠狠阴李朗一下,又轻轻松松打退了山匪,会猜不到买凶的是他们吗?这才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征兆啊!仇怨结下,已经无法善了了!
  压住腹中火气,梁淑冷冰冰说道:“现在多想无益,还是要给你谋一个出身才行!”
  “这……”说到这个,李朗顿时满腹委屈,“娘亲,我都被王中正赶出了雅集,还怎么谋出身?难道你要让我跟阿父阿兄一样,当个浊吏吗?”
  “上品是无望了,但是如今正值乱世,也未必只有将军府一条出路!”梁淑冷哼一声,“不如你先动身前往邺城,如今洛阳局势初定,长沙王虽然掌控朝廷,但是诸事都少不得成都王参详,这两人怕是还要有一场恶斗。然而洛阳连年征战,兵少将寡,邺城却有诸胡可以驱驰,想来还是成都王胜算居多。品评不会立刻传到那边,不如趁此乱局谋一个晋身机会!想我祖上,不也是从浊吏一步步登上九卿之位,只要投对了主公,又何愁谋不到前程!”
  这话说的李朗有些怦然心动。他这娘亲也算是个奇女子,自小就让他研习六艺,眼光也甚是毒辣。真要前往邺城投靠成都王,哪怕只是从浊吏做起,未尝不能谋一个前程。
  “娘亲所言甚是!”终于,李朗握紧了拳头,低声道,“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耳!又何惧那些个品评!”
  眼看儿子终于又振作了起来,梁淑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这才是吾家麟儿!放心,娘会打点好一切的……”
  ※
  “郎君,你终于醒了!”
  当梁峰再次睁开眼时,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刚刚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只见绿竹那小丫头哭的双眼通红,面容憔悴,死死扒在榻边。
  “我……”梁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喉中的刺痛绊住了声音。
  一旁有人递过上了个茶盏,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梁峰才发现绿竹身旁还站着个人。高鼻深目,模样英俊,还有一双灰蓝色的眸子。这是弈延,他刚刚买回来的羯奴。之前的记忆突然回到了脑海之中,连带想起了昨天禁断反应发作时的惨状,梁峰干咽了口唾液,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得俯首乖乖喝起递上的温水。
  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梁峰刚刚舒了口气,绿竹就已经哀求道:“郎君,还是找人把姜太医追回来吧。你昨晚发作的太过厉害,怕有不妥之处。”
  “姜太医恐怕已经回到铜鞮了,路途遥远,太耗时间。而且他曾经说过,丹石发作只能靠自己忍耐,怕是没有医治的法子。”梁峰这时才真正清醒了过来。
  姜太医能够阻止成瘾症状的话,早就会留下方子或是药丸,但是他没用,只是让自己忍过丹石发作。看来这世界根本没有安慰剂之说,想要撑过发作,只有靠意志力。
  “可是昨天发作的如此厉害……”绿竹似乎还有些不甘。
  看着又要哭出来的小丫鬟,梁峰赶紧转过头,假意看了看窗外已经透亮的天色,对弈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今早的操练不去了吗?”
  “我要守在主公身边!”弈延立刻答道。这种时候,他怎么能抛下主公?
  “不妥!”梁峰却摇了摇头,“我这病,应该不会频繁发作,你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但是练兵不能停,一旦半途而废,再想聚起士气可就难了!”
  “可是主公……”
  弈延还想说什么,梁峰已经费力的挥了挥手:“盯着部曲的眼睛可不止一双,就算是为了梁府,也不能半途而废!”
  未曾想梁峰会扔出这么句话,弈延微微一怔,突然杀意外露道:“可是田裳那老匹夫?”
  “又想除掉他?我跟你说过,庄上的事务,私兵不得插手。”梁峰的语气沉了下来,“我病了,田裳不会不知,但是部曲依旧照常操练。虚虚实实,故布疑阵,他才会心思不定,借机发作。届时不论如何处置,都是师出有名。相反,贸贸然杀了庄上的老臣,其他人又会作何感想?刀兵永远不是最好用的东西,你要给我牢牢记住!”
  弈延抿紧了嘴唇,半晌才道:“我记住了。”
  这小子,骨子里还是倔得很。梁峰疲惫的点了点头:“你去吧,先把这些部曲给我练出来。田裳那边,我自有安排。”
  看着那张憔悴容颜,弈延不再多话,闷闷点了点头,正想行礼离开。梁峰突然想起了什么,干咳一声:“弈延,我昨天似乎……呃,你的肩膀还好吗?”
  “没事。”弈延猛地垂下了头,局促答道,“是我冒犯了主公……”
  被狠狠咬了一口,估计伤的不轻,反而给自己道歉,这小子还真让人有些无语。梁峰摇头笑道:“如果这叫冒犯,我还真不介意多被冒犯几回。药还是要上的,注意不要让灰尘污了伤口。这几日操练完毕,你就回来给我值夜吧。万一碰上发作,还能让我咬上一口。”
  梁峰说的轻松,弈延的头却垂的更低,慌乱应了一声,他逃也似的扭头就向外走去。看着那小家伙难得的失措模样,梁峰只觉得沉闷的心情也好了少许。轻轻靠在床头,他对绿竹吩咐道:“这几天不再见客了,内院的仆役也遣出去,只留两个可靠的就行。”
  绿竹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递过了一只药碗:“郎君,该用药了。”
  手指还在不停颤抖,梁峰费力的接过那碗乌漆墨黑的汤药,一饮而尽。轻轻吁了口气,他把药碗递回给了绿竹。下来,就要看田裳会如何动作了……
  第25章 惊艳
  青山脚下, 绿水湖畔, 两位峨冠博带的雅士对坐在亭榭之中。一人面容清峻, 风致翩翩,正端坐在玉案之前,抚弄台上凤尾长琴。另一人身材相当高大, 容貌却温顺可亲,单手持麈尾,随着音律轻叩掌心,一副陶然若醉的模样。
  熏风习习,暖阳融融, 婉转的弦音引来巧舌的雀鸟, 在亭外啾啾不止, 更衬得琴音悠扬,绕梁不散。如此一曲三叠, 曲声由急至缓, 渐不可闻, 当最后一声琴音也消弭之时, 那闭目聆听的男子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好一曲《阳春》。烂漫清婉,可引百鸟争鸣。”
  抚琴男子摇头叹道:“不如嵇叔夜远也。可叹《广陵散》,终成绝响。”
  嵇康引颈赴死之时,曾弹一曲《广陵散》,引得三千太学生同声请愿,无数慷慨之士甘愿替死。《广陵》琴谱虽存,却再无一人,能与那绝世天才比肩。
  若是其他人在晋阳王府中如此堂而皇之谈起嵇叔夜、《广陵散》,怕是会引来非议。且不说嵇康之死乃是文帝手笔,世人还多有传言,此事与当时的司隶校尉钟会不无干系。而王浑故去的亡妻,正是钟会的侄孙女钟琰。如此尴尬往事,当然不会有人冒然提起。
  然而说话这人,正是王浑之子。因此这番感慨,听来就非但不失礼,反而有些痛失知音的拓落,更显得说话之人性情纯直,洒脱大度。
  那高大男子微微一笑:“茂深此言差矣。嵇叔夜遇仙而授《广陵散》,此等仙乐,也自该由他还与仙家。这才是一饮一啄,因缘果报。又何须为此惆怅?”
  这番话借用了志怪之说,又暗合佛理,让王汶面上露出了些笑意:“安期所言甚是。”
  面前这位高大男子,正是杜承杜安期,出身京兆杜陵。虽然门第不如王汶,但因同样喜好音律,深得王汶青睐。
  看王汶面上不再有忧思,杜承轻轻一摇麈尾:“能脱去俗务,畅游山水,才是人生乐事。可惜,我还要往洛阳走上一遭。茂深可要同去?”
  杜承刚刚收到长沙王司马乂的征辟令,洛阳如今暂时安定了下来,由司马乂主持朝政。按理说这是个相当不错的邀请,但是诸王混战已久,谁能猜到权柄又会有落于谁家?此刻站定队伍,实在不是个聪明法子。可惜杜家势寡,贵人有命,不去一趟怕也是不妥。因此他才会跑来晋阳,邀王汶跟他同去,以壮声威。
  王汶可没想那么多,脸上的笑意变得淡了些,叹道:“官人选拔业已结束,过些时日,我恐怕也要上京一趟。可惜并州人才凋零,净是些庸人俗物。唯一可用的,却又不肯参加品评。”
  杜承奇道:“不肯参加品评?何时又出现了这等人物?”
  看好友兴趣盎然,王汶自然也不卖关子了,把之前渭山雅集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到有人能遇上神佛入梦这等奇事,就连杜承也不由惊叹:“还有这等异事?那梁子熙有给你回信吗?”
  “尚未收到。就怕姜翁无法医治,让我痛失英才……”
  正说着,一个美貌婢女走了上来,柔声禀道:“郎君,铜鞮姜府有人求见。”
  王汶轻拍案几:“哈!来的正巧。快请快请!”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跟随在仆从身后,走进了进来。那人面容平平,身量中等,连衣衫都朴素无比,打眼看去,根本无甚特色。见到坐在上座的王汶,他立刻躬身行礼道:“小人姜达,见过中正。”
  “免礼。你可是姜翁的子侄?”王汶问道。
  姜达答道:“正是。祖父前日已去过梁府,给梁郎君诊病。梁郎君病情颇为严重,估计还要调养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这是梁郎君写给中正的书信。”
  说着,他恭恭敬敬把一封书信递了上去。
  没想到姜达还带来了梁丰写的信,王汶立刻提起了兴致,从婢女手中接过那信,定睛看去。这一下,就让他惊咦出声:“好俊俏的字!”
  只见素白的信纸上,疏密有致,写了几段文字。内容还是其次,这字迹,绝非王汶曾经见过的笔体。他乃是太原王氏嫡出,自小精研书法,见过的名家书墨更是数不胜数。然而没有一个,像这信上的字一样,骨骼清俊,气象雍容。仔细看去,又觉行笔之间有一股劲媚秀润蕴含其中,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杜承还是第一次听到王汶这样夸赞旁人的笔墨,不由好奇心大起,直叫道:“与我看看!”
  王汶这时哪还有功夫理他,如痴如醉看了几遍,才注意到信上的内容。这是《金刚经》最后两品,佛祖答《金刚经》的义理所在,一切红尘万象都是“应化非真”,如梦幻泡影、如露水闪电,唯有放下这些,才能开悟,才能为众生讲解,求得善果。
  此刻传入中土佛法的,以小乘经典为主。讲究度己,追求堪悟。罕少有需要给他人演说经义,方能求得福德的说法。然而这经文典雅悠远,字字珠玑,绝非一个弱冠之年的人能够杜撰。只是这短短两品,就让人回味无穷,若是有幸能读到全文呢?
  一时间,就连王汶都不由心驰动荡,情难自禁。
  看着好友脸上变幻不定,杜承终于按捺不住,凑过去看了起来。只是一眼,他就明白了王汶失态的缘由。这字笔力虽然显弱,但是笔体刚健、字字严谨,又瘦劲嶙峋、风骨绝佳。既有汉隶的雍容端庄之态,又有钟书的清秀媚丽之姿,假以时日,绝对自成一家!
  “好字!可如其人否?”杜承脱口而出。
  “恰似其人!”王汶应声而答。只是看着这字,就能想到当日溯水亭畔那宛若病柳孤松的绝佳风姿。字如其人,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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