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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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程大爷这么说,潘阳欣喜异常,忙感谢大爷,两人说话间,大爷老伴从屋里出来了,笑着给潘阳鸡蛋钱,潘阳接下钱这才告辞离开。
  因为回乡的汽车一天只有一班,从程大爷家出来已经是中午了,这个时候潘阳就是有心回去也没了汽车,午饭随意对付了口,下午的时间潘阳在城里溜达了一圈,并没有寻到什么赚钱的好法子,等天一放黑,她照例去了老地方。
  哪知她到桥洞时,里边已经有了人,蜷坐在里头啃馍馍头的,可不正是刘铁柱!
  见到熟人,潘阳满心欢喜的从桥上跳下去,嘴里道,“大兄弟,好巧!”
  刘铁柱见是潘阳,笑道,“上回来没碰见你,这回可算是巧了。潘哥吃了没?我带的还有馍馍,快进来一块吃点。”
  潘阳也不客气,接了刘铁柱的馍馍,她带了腌芥菜,从兜里拿了出来,两人挨着火堆边吃了起来。
  潘阳嘴里咬着馍,含糊不清问道,“大兄弟,你这次来准备卖些什么?”
  刘铁柱嘴里叼着馍,双手解开布兜绳子,从里面拎出已经死了的两只野兔,此外还有三只野鸡和一只家养母鸡,“我别的本事没有,就会上山打猎,只能卖些野味。”
  潘阳指指兜里的家养母鸡,问道,“那这个呢?”
  刘铁柱道,“不瞒你说,这是我家偷养的,我娘舍不得卖掉,没办法,马上过年了,没点钱过年怎么整。”
  潘阳想买他兜里的母鸡,但她以前听她奶奶说过,母鸡最好不要超过两年,不然跟绝了经的女人一样,下不了蛋还费粮食。
  潘阳想得就是买回家下蛋,问刘铁柱,“大兄弟,母鸡你家养几年了?”
  刘铁柱笑道,“今年开春才养的,算起来还不到一年。”
  潘阳眼睛一亮,对他道,“大兄弟,这母鸡你别卖给别人了,留给我吧,多少钱我买着了。”
  刘铁柱道,“潘哥你还要?”
  潘阳点头道,“对,卖给我吧,家里孩子多,多养几只能多下点蛋给孩子们吃。”
  闻言,刘铁柱爽快道,“既然如此,都是自己人,一块钱你拿去吧。”
  潘阳接过来,掏两块钱递给刘铁柱,刘铁柱一看,死活不愿收,潘阳硬塞给了他,嘴里道,“上次要两只野鸡已经算占你便宜了,你再这样,我脸都没法搁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刘铁柱这才作罢,收下了两块钱。
  潘阳听他说自己打猎有经验,她有心想学学,闲聊时便问他去山上是怎么猎到野鸡野兔的。
  提及这个,刘铁柱面上带着自豪,笑道,“不是难事,兔子野鸡跑的快,单凭人腿跑肯定撵不上,我自己在家捯饬铁夹,选天气不好的时候,最好是眼瞅着要下雨或者下小雨,这个时候去山上扔铁夹子,第二天多少能有收获。如果想逮活的,那就挖坑埋陷阱,瞎猫碰上死耗子,也有掉陷阱的。”
  “铁夹?怎么做的?”潘阳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刘铁柱干脆嘴手并用,掰断几根树枝,给潘阳大致比划了下,“等雪一下,想逮这些东西就更容易了,运气好的不用铁夹都能逮到,就是人要勤快,不怕冻的天天往山上跑。”
  潘阳有心学习,这晚同刘铁柱聊了许久。次日早,刘铁柱要去赶早市,潘阳则要赶汽车回家,两人在桥洞互相告辞。
  潘阳赶在中午前到家,她把母鸡递给张学兰,“一块关鸡笼里吧,给它喂点吃的。”
  张学兰接过母鸡在手里掂量了下,估计得有三四斤重,毛色光亮,养的也好,可比潘阳之前带回来的野鸡好太多。
  张学兰爱不释手,小心的把它放在鸡笼里,还特意抓了把玉米粒喂给它,嘴里道,“真是个好东西,来年开春孵小鸡可全靠你了。”
  既然家里又多了一只下蛋的鸡,中午张学兰摸了两个野鸡蛋出来,搭配新鲜的雪里蕻合炒了盘菜,又切了一小块风干的腊肉和大白菜在一块炒了。菜里带了点荤腥,吃起来格外有味道,两盘菜几乎被家里老少扫荡个干净。
  饭后张学兰蹲在压井那里洗碗,潘阳也蹲了过去,问她,“家里能腾出点地方种菜吗?我想弄个菜园。”
  老潘家院子极小,除了大队分给每家每户的二分自留地种上蔬菜以外,张学兰在靠东墙的地方种了白菜、萝卜和雪里蕻之类的应季节蔬菜,但种的也差不多够家里人吃,再想拿出去卖点钱就有些困难了。
  张学兰把洗干净的碗放在大石板上控水,对潘阳道,“你自己看看,巴掌大的地儿,我们想种也没个地方啊。”
  说得也是,潘阳环视了一圈,实在是腾不出来地方了。
  张学兰诶了一声,用胳膊肘拐拐潘阳,指着潘恒春搭帐篷的那地方,低声道,“要不在阿哒那里再开个菜园?”
  潘阳道,“阿哒住哪?”
  张学兰道,“这还不简单,让阿哒住我们堂屋,反正堂屋空着基本没用,摆两张床,士云睡一张,阿哒睡一张,反正爷孙两个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见潘阳还有点犹豫,张学兰又道,“天越来越冷了,阿哒睡屋里总比睡外边强,往年冬天他可是睡厨房的,今年让他睡堂屋,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潘阳倒不知道潘恒春往年竟然睡厨房的事,厨房统共那么点地儿,潘恒春岂不是夜夜蜷缩在炉膛口?想到这儿,潘阳胸中憋了闷气一般难受,来年怎么也得赶紧盖房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16章 年关将至
  说干就干。潘阳跟潘恒春说了她想捯饬小菜园的事,潘恒春没有任何异议,只要小一辈的人有出息,他住哪都无所谓。
  当天下午潘恒春就动手收拾了自己东西,他东西不多,不过几件衣裳,再有就是他的铺盖。
  潘恒春的铺盖实在是太埋汰了,泥巴地上铺一层小麦秸秆,一床破旧的被子扔在秸秆上,连遮盖秸秆的床单都没有。
  潘阳道,“阿哒,别收拾了,被子抱进来得了,让学兰给你重装一个床垫。”
  床板一时半会整不出来,得明天去山上偷砍颗树回来用铁锯子锯成木板铺垫好才行。
  荆山上的树是集体种植的,属于公家,私人不能乱砍乱伐,要是被民兵队发现了,是要记过的事。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赶着天黑或大清早没人的时候,从山上偷摸扛回来就没事儿。
  张学兰有些不情不愿,嘴里道,“家里就剩那两个蛇皮袋,平时能装点东西,做什么床垫,直接把秸秆抱进来铺上得了。”
  潘阳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她吵嘴,张学兰不做,潘阳干脆自己动手,拿剪子裁开两个蛇皮袋,再用大缝针把两个蛇皮袋拼成一个更大的口袋,别问她怎么会做的,以前她爸养了两条狗,潘阳见她妈就是这么给狗崽缝铺垫的。
  潘士尧也在家,他从家门口的柴火堆上拽了一摞干燥板正的秸秆,帮着潘阳塞到大蛇皮袋里,父子两个齐齐动手,不过片刻就把潘恒春的‘床’整理的像模像样。
  张学兰她也没闲着,给潘恒春搭手,两人把帐篷给拆了下来,搭帐篷的雨布还是潘兆科从大队里偷摸扛回来的,有好些年头了,虽然有破的地方,但留着还算管用,叠好之后,张学兰把它放在了西头间。
  接下来便是刨土、松土,一间房那么大的小菜园很快被整出来,四四方方,三垄六行,松软的土冒尖,就等着浇水下菜籽了。
  张学兰对种菜的事比较积极,她有弄到菜籽的门路,也不需要去供销社花钱买了,她老娘们一个平时闲赋在家,东家串西家的,总有几个要好的妇女朋友,张学兰不过出去转一圈,很快就从邻居家弄到了菜籽。
  大白菜、红心萝卜、土豆、莴苣。
  蔬菜生长快,十一月份种下去,一个多月之后差不多长成就可以拿去卖了,等这一波蔬菜卖完,十二月份还能继续种,如果不是地方太小,潘阳简直想把能种的地方全给种上菜!
  又一股冷空气来袭,连着飘了几天雪花,时间过得飞快,眼见就要过新年了。
  潘阳最怕冷,早早穿上了张学兰给她做的新棉袄,潘阳这一举动,看在张学兰眼里就是迫不及待,遭到了她的一阵嘀咕,“怎么也得等过年再穿,好好的衣裳没等过年就被你给穿脏了。”
  潘阳一阵无语,家里老少的新衣裳早就做出来了,但没一个人穿的,在他们这代人的观念里,好吃的要留到过年吃,新衣裳要留到过年穿,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态,反正潘阳管不了这么多,之前的破袄子一点也不御寒,快冻死她了!
  这场雪连着下了三天,雪下到第二天时,外头已经白雪皑皑,荆山上更是裹了一层银白。潘阳喊上潘士尧,爷两个带上事先准备好的夹子,扛上铁锹,顶着大雪上山,挖坑的挖坑,下夹子的下夹子。
  说起来,这方面的活儿潘士尧可比潘阳有经验多了。潘阳出生之后老潘家的生活条件一年比一年好,她几乎没吃过苦头,上学念书,毕业之后工作稳定,如果不是变成她爷爷,她又哪里见识过这些谋生手段?
  潘士尧这个小年轻有他的交友圈子,上山下沟偷鸡摸狗的事他没少做,是以当潘阳挥铁锹刨坑时,遭到了潘士尧深深的鄙视。
  潘士尧在地头间下好夹子,从潘阳手里拿过铁锹,埋怨道,“阿哒你在这刨坑能逮到什么?你得在树根旁或者靠地头间的地方刨,野兔喜欢在这两个地方逗留。”
  潘阳连着哦了几声,虚心受教,接下来变成她跟在她‘儿子’后面,潘士尧让她在刨坑她就在哪刨。
  说起来也是心酸,打从她变成她爷爷开始,脏活累活她全做尽了,如果搁在以前,她一准撂挑子哭了,可惜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因为她肩上担着的是养活整个老潘家的责任。
  雪停之后,父子两个大清早就摸到山上,找到下夹子、挖坑的地方,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收获了两只野兔,两只野兔的腿被夹子夹断了,皮毛上覆了一层雪,窝在地上奄奄一息。
  父子两很是兴奋,把野兔装进兜里,收了夹子,两人步履轻快下山。
  刚进村里,迎面碰上他们村西大队队长潘士聪,潘士聪手里端了个搪瓷缸,抽着大烟袋,朝他父子二人道,“大早上的,去干什么呢?”
  潘士尧指指背上的树枝,睁眼说瞎话,笑道,“闲着没事,和阿哒一起拾点树枝回去烧炉子。”
  潘士聪对潘阳乐呵呵笑道,“兆科叔,你这儿子不错,懂事极了,知道帮你干活,可比我家克峰省心多了!”
  潘阳谦虚笑道,“哪里哪里。”
  还好潘阳有先见之明,生怕回村碰见熟人,下山前拾掇了一摞树枝,装野兔的布兜就裹在树枝里,不仔细看谁也看不出来,如果有人问,就说拾树枝烧炉子。
  两人有惊无险到家,张学兰在堂屋里烧了炉子,关上堂屋门,可比外头暖和多了。
  这个时候煤炭老农民用不起,多用的是树枝烧炉子,潘士尧把背上的树枝卸下,装野兔的布兜递给张学兰。
  潘阳道,“把兔皮剥了,天晴了晒干我们自己做手套也好耳捂子也行,剥了皮的兔子就挂在廊檐下,明天我去一趟县城卖了。”
  潘阳话音刚落,潘士尧忙道,“阿哒,我跟你一块去,我给可以帮你挑菜。”
  每次潘阳回来都能赚到钱,潘士尧蠢蠢欲动,也想跟着潘阳一块出去见识见识,菜园的大白菜、萝卜还有莴苣都能吃了,潘士尧可以跟在潘阳后头,帮她挑菜担子。
  潘阳却道,“天这么冷,我自己去就行,真想去了来年开春再带你去。”
  见潘士尧还想说话,潘阳道,“去一趟县城坐车都要花五毛钱,去两个人太不划算。”
  张学兰道,“你阿哒说的是,想去的话,等开春天暖和了,你和你阿哒步行去县城。”
  不能去县城,潘士尧有点闷闷不乐,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城里见识过呢。
  其实潘阳想带潘士尧出去见见世面,毕竟他是个大男孩了,潘家的孩子都早熟,在社会上闯荡的早,潘阳她爷爷会教育孩子,潘士尧兄弟几个虽然读书不多,不是什么有学问的人,但每个都是经商的一把好手,潘阳上大学的那会儿,她爸她大爷几个都有自己的生意,并且做的都不差。潘阳可不希望潘士尧兄弟几个毁在她手上。
  只是潘阳也有她自己的顾虑,现在天正是冷的时候,如果她一人去县城的话,她可以利用自己的空间很轻松的把一大堆东西带到县城,可是潘士尧跟着她的话,她不敢用自己空间,他们两个挑菜担子,都得受累挨冻。
  次日潘阳只身一人赶到县城,她照例先去早市卖掉部分东西,而后直奔程大爷家。
  如今家里养了三只母鸡,每天都能下三个蛋,其中家养的那只母鸡有时甚至一天能下两个,家里时不时吃点,还余下许多,这次来县城,潘阳从家里带了三十个鸡蛋,专门送来给程大爷。
  程大爷开心极了,三十个鸡蛋全留下了。潘阳又把家里种的大白菜、萝卜还有莴苣拿出来,问程大爷要不要。
  程大爷道,“要,怎么不要,马上过年了,供销社蔬菜涨价涨得厉害,不仅我要买,我还得给我儿子媳妇他们买点。”
  对此,潘阳求之不得,早上潘阳在早市卖出去了一只野兔,兜里还剩下一只,潘阳问程大爷道,“大爷,我还有一只野兔,您要不要留着过年?”
  程大爷道,“肥吗?”
  潘阳从兜里把张学兰剥好的野兔拎出来,“大爷您掂掂,这只兔子大,至少有三斤重,您就是自家不吃,年关将至,拎它走亲访友也体面。”
  程大爷想到他儿子,每年过年都少不得要给他们领导送点东西,野兔他们城里不常见,买下来腌上风干之后让他儿子拿去送礼也是稀罕的东西。
  程大爷道,“多少钱一只?”
  潘阳笑道,“大爷您都是我的老顾客了,我也不跟您多要,一块钱您看怎么样?”
  程大爷一听,价钱在他接受范围内,顿时笑道,“行,小潘你放下吧,这只我留着了。”
  潘阳乐呵呵的哎了一声,把鸡蛋、野兔还有蔬菜全给程大爷放下,鸡蛋一共一毛八块钱,野兔一块钱,至于大白菜、萝卜,潘阳在早市里卖一毛钱一斤,卖给大爷就收他九分钱,莴苣稍微贵点,一毛钱一斤。
  潘阳用的是她空间里备用的挂秤,大白菜五斤,萝卜八斤,莴苣六斤,加起来一共是四块五毛七分钱。
  潘阳抹掉零头,收了程大爷四块五。
  加上早市里卖的钱,潘阳这趟买卖赚了将近十五块钱。从程大爷家出来,潘阳去了趟供销社,准备给孩子们买点时下的零嘴儿带回去,他们村的供销社供应物资有限,零嘴儿卖的种类少。
  进了供销社,潘阳突然想起了潘广臣,不管潘广臣他爱人吴秀娟如何表里不一,潘广臣这个人还算憨厚,待她诚心,况且自己当初可是在他家吃了顿饭,也算是承了潘广臣的恩,如今快过年了,她也该拎点东西去潘广臣家拜访一下。
  这么想着,潘阳让供销员包了两斤重的礼包,拎着去了潘广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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