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南枝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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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
  两人见是她,都起身行礼。
  “你们从这里射过箭吗?”
  “二小姐放心。”乐康道,“我们在沈家无事总在校场这般练,还算有经验。”
  乐安也说:“陆管家之前也指导过我们箭术,今夜不会有误的。”
  沈若筠点点头,乐康与乐安、林君都是陆蕴带回来的人,确实从未出过差错。
  另一侧射击室内是沈豹与沈虎,沈若筠也过去看了看。这两人誓要与乐康、乐安比赛,憋着劲儿,保持着姿势记着射箭角度,连沈若筠来,都没注意到。
  沈若筠也叮嘱他们小心,又出去看沈义山带领的小队,因无兵器,连家中的农具都拿上了。
  “没事,这些等杀了第一波辽人就有了,咱们以他们的兵器斩杀他们。”
  林君担心沈若筠,叫沈实与沈骐寸步不离跟着她,沈若筠叫他们也去队伍里了。
  不到一刻,伴随急急而来的马蹄声,沈若筠在射击室第一次见到了辽兵,他们举了火把照路,人数比她预想的还多。
  沈义山也在观察,“这些辽兵骑术不错,想来也擅弓箭,是骑兵中的精英。”
  沈若筠盘算,若是在门口炸死一波,小队冲到外面与这些人厮杀,他们骑马且武器锋利,若真血战,伤亡必不小,还是得以火器为主,视情况再论。
  骑兵为首之人剃髡发,只鬓角与后额留着头发。他就着灯火看清了沈家庄的古怪工事,并不在意,用不熟练的汉话喊道:“开门。”
  沈若筠见他们站得散乱,想等这些辽人聚集些再点燃猛火油罐,于是示意沈力先与他们交谈。
  沈力问:“来者何人?”
  通过他们举着的火把,沈若筠在计数,辽军建制,一队约有百人,他们竟有三队之多。
  另一人汉话熟些,回答沈力,“我是你们的爷爷祖宗,快些开门迎接吧。”
  听到里面没有声音了,另一人说了句契丹话,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为首那人回头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沈若筠见懂契丹语的沈义山脸色倏然一变,小声问:“他们在说什么?”
  沈义山对她道:“二小姐,您也先去躲躲吧?”
  “他们要抓我?”沈若筠见他如此反应,猜出几分,奇怪道,“这些辽人如何知道我在沈家庄的?”
  “他们说,要抓你去辽……”沈义山略去那些污言秽语,只劝沈若筠,“小姐,这里有我们,不会有事的。”
  “人家既点我名,焉有做缩头乌龟的道理。”沈若筠在射击室坐下,又见辽人聚在一处嬉笑,很是密集,下令道,“可以射了。”
  众人纷纷拿起湿布巾蒙面,乐安乐康点了火箭,射到猛火油竹罐,另一侧沈豹、沈虎也将火箭射出。
  八个猛火油竹罐均被点燃,顷刻间火光冲天,巨大的爆裂声后,惨叫声此起彼伏。
  沈若筠被热浪的气息冲击,有些心悸,腹中孩子也感受到了,连着动了几下。她将手放在腹上,想叫他别害怕。
  离猛火油竹罐近的辽人连马匹都被炸成了碎片,更多是因为猛火油喷溅,身上着了火。辽人的战马嘶鸣,不少马发了狂往别的地方跑去。沈若筠叫蕙哥给其他射击室传信,若见辽人,可以弓箭射杀或以突火枪袭击,但不许出庄去追。
  庄门处,突火枪一波波射击,将侥幸未波及的辽人从马上射落。沈若筠又叫林君趁这些人不备,带了人从上往下浇猛火油,再用火箭一射,他们自己便成了活体的燃弹。
  这一波突然而来的变故后,幸存的辽人四下逃窜,都不敢再上前。
  沈若筠不许沈义山他们出庄去追,辽人的马都受了惊,误伤该如何。
  她想了想,叫沈义山用契丹话来骂这些辽人。
  沈义山:“……”
  “眼下这些人四下逃窜,若是不杀干净了,反而麻烦。”沈若筠道,“不如将他们聚到一处再杀。”
  沈义山知道她是何意,“他们已知道庄子里有这般厉害的火器,还会上当么?”
  沈若筠叫林君趁着辽人逃散,往庄子外继续丢猛火油竹罐,又与沈义山道:“你去骂耶律璇。往死里羞辱他,我们也替耶律璇,测测这些人对他是否忠心嘛。”
  沈义山站在庄门处,试着用契丹话骂了两句,总有些放不开。沈若筠便叫了些人与他一道,他喊一句,剩下的人跟着再骂一遍。
  杨氏本是来帮忙的,见此情容,忍不住想笑,又送了好些茶水来。
  沈若筠坐在一边,给沈义山出主意,“你就骂耶律璇是个孬种,是你孙子,这孙子不仅自己长得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他的兵也胆小畏缩,全是逃兵……”
  沈义山听她的吩咐,卖力骂了会,果见刚刚因为第一波爆炸不敢上前的后梯队策马来了,手上都有弓箭。沈若筠见这些辽人四下在地面寻找猛火油竹罐,忙叫人射火箭逐一引爆了。
  “不能让他们捡了再往回扔。”沈若筠叫他们注意,“若有人捡,不好射竹罐就射人。”
  第二波猛火油罐爆炸后,沈若筠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尸首,保守估计有百人。沈义山开始了新一轮对耶律璇的辱骂,又吸引来几十个辽人。因着辽人也知道要分散站位了,就没用猛火油,用了突火枪,先将人从马上击落,再打要害处。
  四轮后,沈若筠叫沈义山不必骂了,又与他道,“辽人攻不进来,一定在四下找突破处,庄门现下可以只留一小队,叫沈虎沈豹与你们一道,有弓箭拿弓箭,没弓箭就用突火枪,见一个射一个。熬过此夜,等天亮了,你们再带队出庄检查。”
  沈义山领了令,又叫他们分组去了别处。
  一番折腾,已过三更。沈若筠这才发现自己里衣都湿透了,黏在身上。腹部坠坠,像是要生了,又不能确定。
  狄枫见她面无血色,忙问道,“可是觉得要生了?”
  “我也不知道。”沈若筠对此无经验,只听艾三娘提过要生时形容,“应该不是。”
  狄枫叫人抬了滑杆来,“估计是累着了,你先去歇会,我在此替你。”
  沈若筠擦了擦额间汗,也不逞强。若是她在这里出了事,叫众人都分心才不好。
  “那我去去便回,若有事,必要来报给我知。”
  狄枫知道她不放心,也学着庄里的人行军礼,“是。”
  沈若筠坐着滑杆回去,早园等人忙帮她擦拭更衣。
  早园叹气,“早知就不劝三娘回去了。”
  “不会是此时生的。”沈若筠道,“还未足月。”
  菡毓着急,“生产之事,说不好的。”
  “不必担心,庄子里有懂接生的妇人。”沈若筠心里也没底,她孕期养得不错,便是今日劳累了些,孩子也不该早产才是。
  节青想了想,“是有婶子会,我现在就去寻。”
  沈若筠喝了杯水,已觉缓和许多,“无事,只是累着了。”
  她拿了块山楂月饼,又吩咐送些食物与提神的茶水去各处。
  早园道,“鲍娘子已经备了。”
  沈若筠点点头,靠在软枕上,疲意便如潮水般涌来,闭目就睡着了。
  心下有事,也没睡太久,只是小睡乍醒,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沈若筠竟看到佘氏站在自己面前,满目慈爱。
  她揉了揉眼睛,见祖母并没有消失,忙告诉她——
  “祖母,我叫这些辽人有来无回,死在这里了。”
  沈若筠喃喃,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统帅之才,而是准备充分。辽人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十分轻敌,加之未见过火器,故被重挫。
  若真是要北上,都是攻城战,不能这么用猛火油,还得抓紧研制远射炮。
  她起身披衣穿鞋,又坐着滑杆去庄门。
  “眼下前庄无辽人敢来,可以分批出庄子,去将辽人带的弓箭、刀具捡来。”沈若筠道,“只要用得着的。”
  沈义山应了,带人出庄清理残局。
  过了五更,沈力带队,外出清剿剩余的辽人,最后与昨夜庄外各处歼灭的敌人尸体一道清理,以头颅计数,共二百九十三人。
  沈若筠叫人把这些尸体都堆放一处,分批烧了。
  巡逻队今日是清点过人头才出门的,没一会便见林君来报:“二小姐,不知为何,周二郎身边的安南带了人往此处来了。”
  沈若筠想了想,觉得便是消息传到城里,也不会这般快。
  “你去探探他口风,看看这些辽人,是不是周沉引来此处的。”
  林君应了是,狄枫也道,“我与你一道去。”
  沈若筠想拦他,狄枫却道不碍事,此人未见过他。
  林君与狄枫骑马去阻拦周沉的人进庄,安南认得林君,忙与他道:“你们庄子里的人能逃的就赶紧逃吧,恐有辽兵要来。”
  “你如何知道的?”林君问他,“是哪里的消息?”
  安南之前与林君打过交道,也算熟络,却不敢全告诉他,“汴京城都在固防了,我家二爷知道些。”
  “汴京固防跟沈家庄有什么关系?”狄枫问:“汴京城固防是谁人负责的?”
  “是禁军统领陈晟,我家二爷也参与了。”安南忽略第一个问题,“二爷昨日遣我来沈家庄通知,叫沈家人都搬回城里,可昨日是二爷生辰,府里有宴请,事多给耽误了。”
  林君握了拳,刚要说昨夜发生之事,狄枫使了个眼色,与安南道:“实不相瞒,我们今日出来,就是因为昨日听到传言,说我家二小姐正在庄子里,此事好生奇怪,故出来查一查。你可听说了?”
  “没有。”安南道,“许是误传吧。”
  狄枫见他毫不意外,已猜出沈家庄之事的前因后果。与林君回去后,就讲给沈若筠听。
  沈若筠觉得好笑:“汴京城墙足有三丈之高,区区三队辽人,就怕成这样?要花这么久来固防?还能将辽人引来此地?”
  “昨日是他生辰,故不算入布防准备时间。”狄枫嘲讽,“他还说你在此处,引辽人来此。”
  他不说,沈若筠还没记起昨日中秋是周沉生辰。
  狄枫见沈若筠神色郁郁,“你若生气,我进城去替你揍他一顿如何?我上次便想揍他了。”
  “我想的不是这个事。”沈若筠将心里的担忧道出,“辽兵来关内,是为了一探各城布防情况,这波人没了,下一波大军,马上就要来了……”
  “你是担心辽人大军来此报复?”
  “他们只会越来越多。”沈若筠道,“眼下石脂还没地方开采,猛火油总有用光的时候,我不愿叫沈家剩下的人打这样惨烈的仗。”
  “若是大军开道……”林君打了个寒噤,“这……”
  “万一辽人的大军打来,朝廷又如这次一样,再将沈家庄推出来做炮灰,给他们腾挪时间……又该如何?”
  沈若筠拿了根针,灸在自己颅顶,“此事麻烦,还得想个法子。”
  林君苦思:“不若我们搬离此处吧?”
  沈若筠在看庄里人烧辽人尸首时已有主意,与两人商议,“昨夜的辽人都已歼灭……我们只要在庄子里伪装一二,有人来时躲到地下工事,只说沈家阖庄与这些辽人同归于尽了便可。”
  狄枫细细想了,觉得妙极,“最好是将消息散出去,这样辽人大军就算打到汴京城,也不会再来围沈家庄。”
  沈若筠闭目靠在垫子上:“是啊,已经没了的地方,自是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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