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_分卷阅读_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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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周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喻正直接忽略其他方面,将“水”列为第一个共同点。
  “四人死因都是勒毙后抛尸,而且有三人的尸首均被凶手用白色的充气防水材料包裹好,得以悬浮于水面,从后面几次的抛尸现场来看,凶手已经逐渐可以按照内心的想法布置出完美的犯罪现场。假使李荔薇的案子是同一人所为,李荔薇显然是凶手的犯罪生涯中一次失败的尝试。”
  有人不解:“是因为只有李荔薇的尸体沉入了湖底么?”
  “虽然凶手也用充气防水材料包裹了李荔薇的尸首,但因为那材料比较劣质,出现了漏气现象,尸首很快就沉入湖底,没能如凶手所预想的那样浮在水面,让目击者第一时间欣赏到他的杰作。
  说到这,喻正微笑,胖乎乎的腮帮子上各绽出一小圈油光:“我想当时凶手在作案后,曾经非常关注李荔薇尸首被人发现的动向,可是过去了好几天,因为尸首沉了,没人发现他的犯罪成果,可以想象凶手当时非常气恼。当然对凶手而言,李荔薇是早期作品,难免有不成熟的地方,但是在再一次作案时,凶手已经避免了同样的错误,说明凶手这几年在不断进步。
  “再看江队昨天补充过来的资料。第一、李荔薇于三年前遇害,但是在去年冬至前夕,曾有目击者见过跟李荔薇做同样打扮的人,两个人不止衣服一样,连走路姿态都高度相似,目击者误以为是见鬼,还打电话到一个叫八卦七点半的电台,把它当作鬼故事去分享。
  “再看b市的王微的案子。王微在遇害前,也曾跟同事抱怨说宿舍失过窃,而且丢失的还是她常穿的一条裙子、一双高跟鞋和一个发卡。因为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王微最后没有报警。
  “第三点,我刚才已经在资料库名字上发现了一个叫邓蔓的人。江队,已经确认了?”
  “对。”
  “好,因为目击者还未来警句做口供,关于这个叫邓蔓的当事人的事件,江队昨天只是口头打电话跟我进行了沟通。八年前,有一位在郊区三明河跳河自杀的十八岁女性,就叫邓蔓。而在前不久汪倩倩遇害的当晚,邓蔓生前的一位好朋友在附一院附近遇到了跟邓蔓高度相似的人,因为目击者跟邓蔓生前熟络,对邓蔓的走路姿态和穿着打扮非常熟悉,见当晚那人不止衣服、走路姿态模仿邓蔓,还使用了邓蔓生前常用的发卡,觉得非常惊讶。但因为邓蔓他杀的可能性较小,所以江队未将其一起并到其他案件中。巧的是,邓蔓也是当年冬至网站的用户之一,自杀的方式是投河身亡。”
  他在白板上又加上邓蔓的名字,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并在“水”字下面画上横线。
  “先将这件事放到一边,我们回到已知的受害者身上,从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四名受害人里,王微生前丢过衣物,李荔薇的打扮被人模仿(存疑),而另外两名受害者——汪倩倩和丁婧,暂未出现类似的现象。”
  他写下“第二个共同点”,并在旁边写下“女性”。
  第40章
  “我们再看四名已知受害者的身高和样貌。”喻正点开下一张幻灯片。
  “李荔薇, 三十一岁, 身高166cm,体重51kg。
  “王微, 二十四岁, 身高165.5cm,体重49.5kg。
  “汪倩倩, 二十四岁, 身高167.5cm,体重53kg。
  “丁婧,二十六岁, 身高167cm,体重52kg。”
  他再次露出微笑:“四名受害者都是年轻女性, 相貌都很标致, 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她们四个人的身材都非常接近。”
  他写下第三个共同点——“体格”。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小周惊讶地转头看向江成屹,怪不得江队特意让他将受害人的身高体重都重点标划出来,原来江队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们再看下一张。”
  画面上出现了并排的两张卡通贴纸, 同样都是蝴蝶图案,左边那张破旧暗淡,右边那张光艳崭新。
  盯着蝴蝶看了几秒,喻正回头, 对江成屹投来欣赏的目光:“这是已知的线索中最让我感兴趣的,也是接下来对罪犯进行侧写的一个重要切入点,这种物证因为很不起眼,在办案过程中, 极容易被忽视,幸亏江队没犯这种错误,不但到汪倩倩家中进行了第二次搜查,还将其作为物证保留了下来。 ”
  小周与有荣焉:“江队是我学长,当年可是咱们学校的学霸级人物。”
  喻正嘿嘿一笑,接着往下说:“虽说这种蝴蝶贴纸市面上到处可以买得到,并不能据此就认为是凶手投放到被害人家中的,但考虑到抛尸现场的那种仪式感,我先假定它是由凶手所派发。
  “左边这张贴纸,是从汪倩倩家中搜出来的。第二张贴纸,则被贴在那位撞见假邓蔓的陆姓目击者的家门口。
  “巧的是,从监控录像来看,当晚在陆姓目击者家门口徘徊的女性跟李荔薇的打扮非常相近——头戴橙色h牌丝巾、大衣、短踝靴,如果我没记错,资料上显示李荔薇被害时也身着这身衣服。当然,如果不是江队正好接手了李荔薇的案子,翻看了李荔薇的案宗,估计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可惜因为凶手非常懂得规避监控盲点,没能成功进行追踪。
  “然而根据这一点,我们不难联想,那名打电话到电台去的目击者所说的话并非捏造,确实曾有人扮作李荔薇在晚上出没。有别于目击者的主观讲述,监控视频是最直接又客观的证据。”
  老秦恍然大悟:“照秦博士这么说,当晚陆医生撞到的假邓蔓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据陆医生说,遇上那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多,而汪倩倩的遇害时间是23:00-1:00,凶手作案出来,被陆医生无意中撞见,凶手怕就此暴露,于是从次日便开始跟踪陆医生、贴蝴蝶贴纸,并将她列为下一个目标?”
  小周疑惑:“不对啊,凶手模仿李荔薇、偷王微的衣服,这都说得过去,可那个邓蔓不是自杀的吗,凶手为什么要在八年后模仿邓蔓,目的是什么?”
  “所以我就说,邓蔓的死因肯定有疑点。”老秦对喻正说,“喻博士,请继续。”
  喻正扭头看着屏幕:“可惜李荔薇的案子已经过去三年,很多物证都湮没了,丁婧家中也没能搜出蝴蝶贴纸,但这并不妨碍我相信这是凶手留下的一个信号,因为假如缺少这一环,浮在水里的尸首的意义就会变得语焉不详,接下来,容我问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江队,你见过那名陆姓目击者,能不能告诉我她大概多高、多重。”
  “167cm,50kg左右。”江成屹回答得很快。
  “相貌呢?”
  “漂亮。”
  喻正恨不得鼓掌:“非常好。凶手是完美主义者,这些年一直在严格执行他挑选被害人的一系列要求,如果仅仅只是想杀害目击证人,凶手不会给陆姓目击者派发蝴蝶贴纸,一旦派发,说明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将陆姓目击者列为下一个仪式的对象。”
  江成屹坐不住了。陆嫣此刻正待在家里,虽说母亲、刘嫂、司机也都在,司机还受过训练,但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放心不下。
  沉吟了几秒,他喊了小周近前,低声嘱咐几句。
  见小周有些舍不得走的样子,他向小周保证:“你先去,回来我让老秦给你听录音资料。”
  小周走后,喻博士继续说:“蝴蝶,在希腊语里称为‘psyche’,有爱和灵魂的双关义,也象征着蜕变和重生。
  他走到白板上画下一个蝴蝶图案,然后对老秦说:“麻烦回放幻灯片。”
  当图像定格在几名被害人的白色防水袋上时,他请老秦停下。
  “据几位目击者所说,遇害人的尸首都漂浮在湖心正中,由于被包裹在白色防水材料里的缘故,即便在夜里也显得白而刺眼,资料中显示,那名发现丁婧尸首的目击者还曾经用‘浮在羊水里的胎儿’来形容目击现场,我想如果凶手听到这番描述,应该会很得意,因为他已经基本呈现他想要的犯罪美感。其实从照片来看,受害者除了像胎儿,也有些像蝶蛹,但不管凶手究竟想要呈现哪种意象,都有着‘新生’、‘重生’、‘改造’的暗示。水,则有‘孵化’、‘洗刷’、‘洁净’的含义。”
  江成屹捕捉到其中一个词:“改造?”
  “对。凶手选定一类人群作为目标,跟踪并杀害对方,并契而不舍地微调抛尸现场。从研究浮力、购买包装材料到提前调查抛尸现场,凶手几乎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为止。我们都知道,犯罪动机的习得性机制中,分为强化机制、自我强化机制以及惩罚机制,从这系列案子来看,这几年下来,凶手已经完成了从强化机制到自我强化机制的进化,犯罪冲动逐渐升级,犯罪频率因而也变得越来越高。”
  “怪不得。”老秦挠挠头,“李荔薇跟b市王微的案子隔了三年,四个月后,又出了汪倩倩的案子,而汪倩倩和丁婧之间,仅仅才隔了几天,也就是说,下一个遇害者很快就会出现?江队,咱们得赶紧抓住这变态才行。”
  喻博士:“接着往下说,从挑选受害人——布置现场——模仿受害人的循环中,凶手达到了对自我行为的高度肯定,并从这一系列行为中日获得日益积聚的犯罪快感。我猜,在每一次成功实施犯罪后,他会以某种方式对自己进行奖励。”
  说着,他拉开椅子坐下,笑得犹如蒙娜丽莎:“各位应该听说过arthur shawcross的案子,在这名杀人魔横空出世后,先后有十一名女性遭遇了这位恶魔的毒手,当时正是由于心理学家的侧写,才最终成功抓到了凶手,但本案跟那一类性变态型连环杀人案有本质的不同。
  “第一、四名受害者均没有被性侵的迹象。第二、除了颈部的勒痕,尸首未遭到其他破坏,保存得相当完整。第三,受害人死亡后,凶手似乎有意模仿对方的穿着。假定最后一点是凶手自我陶醉和自我奖励的一种方式,我有理由相信,他的动机中还牵涉到另一个意向——替代。”
  有人表示不懂:“喻博士,这太绕了,能不能用大白话给咱们解释一下。”
  喻博士平易近人,立刻换了一种稍通俗的表达方式:“ok。我们回到四名遇害者本身,这几名女性除了体格相近,还应该有步态等其他共同点,加在一起让凶手产生了犯罪联想,但仅凭这几点,还不足以启动凶手的‘犯罪刺激情境’。
  老秦没忍住,在一旁插话:“从刚才咱们查到的资料来看,在冬至网站创立之初,也许是为了好玩,丁婧是第一个在网站许愿的,也就是说,包括丁婧在内,四名受害人都曾在冬至网站上许过愿。喻博士,就算如您所说,受害人的许愿行为与他们被害未必有直接关系,但也不等于一定不相关啊,关于网站这件事,您能不能给咱们分析一下。”
  喻博士便在白板上写下“许愿”两个字。
  “很好,我们再试着加入一个假定因素——冬至网站。在座各位想必都知道,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文化中,只有一种人能满足人类的愿望,在西方,我们称他为上帝,在东方,我们则称之为神。”
  鸦雀无声。
  喻正眼中隐隐绽出一种狩猎者惯有的光彩:“我不知道凶手究竟是从哪一年开始犯罪的,但从他执意挑选同一类体格的女性作为目标来看,受害人的体态会使他想起某位熟悉并憎恨的女性——妻子、母亲、上级、老师、女性亲戚等等,而这也是他挑选目标必须满足的第一个条件。”
  江成屹思忖着说:“冬至网站在过去八年中,累计共有一百多名用户抽到了那副最难抽中的牌,可是迄今为止只出现了四名受害者,我本来觉得有些费解,但结合这一点来看,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喻正:“所以我才说这名罪犯是个完美主义者,对他来说,犯罪是一个完整而连续的过程,其中的几样要素缺一不可。我推测,凶手想要从被害人那里得到主宰者的快感,于是通过满足对方愿望的方式来实现这一要素。虽说冬至八年前就创办了,但直到三年前,才出现了第一个满足了所有要素的受害者——李荔薇。也就是说,直到三年前,凶手才拥有了足够的经济实力去满足受害人的愿望,进而实施系列犯罪。对于这一点,各位有没有异议?”
  老秦忙点头:“喻博士请接着往下说。”
  “好,我们再说第二条。在实施犯罪后,凶手将受害人的尸首包裹成胎儿或蝶蛹投入水中,这个行为从心理学来看,暗示着‘毁灭’、‘改造’‘重生’及‘洗刷对方罪恶’,而模仿对方穿着,则意味着‘恋慕’或是‘替代’,从凶手作案时的冷静程度来看,我倾向于后者——替代。
  “除此之外,基于某种不得而知的诱因,凶手坚信他选定的目标没有在世界上‘存在的必要’,必须‘回炉重造’,在满足对方愿望后,他认为自己已经跟对方的关系发生了改变,他成为了对方的主宰者,可以肆意主宰乃至毁灭对方的生命。在完成蝶蛹/胎儿仪式后,他认为对方的罪恶已经洗刷干净,他成为了新生者,所以他才会在事后以模仿对方的穿着打扮为乐,并不断重复这一过程。”
  江成屹放下笔,将手中的纸呈给喻正,请他指正:“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喻正眯了眯眼,纸上写着:1、男性。2、具有不错的经济基础。3、身材瘦小。4、文化素养较高。5、排除团伙作案。
  经过刚才的分析,已无需再用长篇大论来赘述,条条都中。
  “excellent.”他连连点头,非常诚恳地对江成屹说,“江队,这是我近年来接触过的犯罪动机最复杂的案子,我对罪犯的人格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抓住了罪犯,我希望能跟罪犯进行一次深入谈话。”
  江成屹跟他握手:“感谢喻博士对我们提供的帮助,有您的侧写,接下来我们打算缩小找寻凶手的范围,到时候如果遇到其他问题,可能还会麻烦喻博士。”
  “别客气。”喻正眼睛发亮,“不用江队招呼,我会主动跟进这个案子。”
  陆嫣跟江成屹母亲坐在沙发上说话,虽然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但她自己知道脸有多烫。
  不知道江成屹是不是故意的,走时也不告诉她洗衣机在哪,在她还抱着床单在房子里转来转去的时候,江成屹的母亲就来了。
  最尴尬的是,在刘嫂接过床单时,江成屹母亲“不小心”瞥见那一大滩痕迹,顿时惊讶得嘴张成了圆形。
  陆嫣当时杵在一旁,窘得恨不得钻进地缝,昨天晚上,她和江成屹前后来了五六次,又没做保护措施,床单上几乎可以用“泛洪”来形容,惨不忍睹。
  江成屹的妈妈却显得十分兴奋,先是马上吩咐刘嫂:“一会就把我们带来的东西放进冰箱。”
  继而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笑眯眯端详她:“好孩子,中午想吃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只要你想得到的,刘嫂都能给你做。伯母这人别的不挑,就挑厨艺,刘嫂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早就被磨练出来了,”
  陆嫣虽然脸还很热,却尽量让自己笑得大方自然:“阿姨,我什么都不挑,吃什么都香。”
  “这样多好。” 不管陆嫣说什么做什么,江成屹母亲都感到无比满意,“哪像江成屹,嫣嫣你是不知道,现在他大了倒是好多了,小时候的时候可挑嘴了,只要稍微有点腥气的东西,他就不肯吃。”
  自然而然就改了称呼,称陆嫣为“嫣嫣”,不知不觉又亲近了几分。
  见陆嫣莞尔,江成屹母亲又说:“早上江成屹给他爸爸的秘书打电话,让秘书帮忙订你们俩的机票和酒店,算这小子有眼光,选来选去,最后挑中了奥地利的萨尔兹堡。可是后来他好像临时有事,忙去了,也没订具体时间,怎么,你们两个最近打算出去旅行?”
  萨尔兹堡?
  陆嫣一怔,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她有一次读小说,见书里把那地方描写得非常美,不由得心生向往,可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跟江成屹提过这件事。
  “也许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江成屹母亲像是有些后悔失言,马上笑着眨眨眼,“你悄悄装作不知道就可以了。”
  说着,拉她起来,微笑:“来,我们到里面说说话,阿姨有好东西给你。”
  进屋没多久,小周来了,陆嫣如蒙大赦,忙从房间里出来,去给小周开门。
  江成屹一直忙到傍晚才回来,他一回来,刘嫂就张罗做饭。
  等饭的功夫,江成屹的母亲跟江成屹说话,陆嫣坐在一旁微笑喝茶,满脑子想的都是江成屹妈妈送给她的那些东西。离刚才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她的脸总算不再动不动就发热,可以比较平静地思考问题了。
  可是,江成屹那么犟,肯让她绑在床上为所欲为吗,光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江成屹虽说一直在跟母亲说话,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陆嫣,见陆嫣安静异常,喝茶时,不时流露出迷之表情,不免有几分纳闷。
  饭毕,八点多了。
  江成屹送完母亲和小周回来,见客厅和餐厅空空如也,陆嫣不知到哪去了。
  他走到自己房间,她不在,出来,敲她房间的门,就听她在里面闷闷地回答:“我先洗澡。”
  他在门口杵了一会,不得不回房。
  想了想,他干脆也到浴室洗澡。
  可是洗完了,在房里又等了很久,陆嫣还没动静。
  他虽说很想再绷一会,可是想到陆嫣刚才说她在洗澡,还是没能绷住,打开门出去。
  陆嫣早就洗好澡了,可是面对一床的“好东西”,她除了犯上了选择困难症,还觉得有些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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