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宦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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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心登的一凝,扫了朱靖安与朱承安一眼,绷起的唇角又缓缓展开笑容,“王妃寻我有事,我去去就来,两位殿下稍待。”说着起身与二人拱了拱手。
  朱靖安与朱承安连忙起身回礼,“王叔请便。”
  端王离席后,朱靖安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谢堰今夜一直不见踪影,又派了人来禀于他,请他盯紧端王,莫非谢堰今夜要在王府生事?谢堰行事从不鲁莽,定是有要务,想起天心阁失火,朱靖安几乎断定是谢堰手笔。
  眼下端王匆匆离席,莫不是谢堰那头出事了?
  他招来随侍,吩咐几句,着人去后院打听消息。
  端王离开前厅,脸色阴沉如水,身影穿梭在游廊间,
  “怎么回事?十八罗汉与黑白双煞都拦不住她?”
  管家快步跟在他身侧,汗如雨下,“不曾想那容语功夫高至如此,黑白双煞没撑多久便死在她手里...”
  “死了?”端王脚步猛地一凝。
  黑白双煞可是他重金从江湖聘来的护卫,放眼京城,谁堪敌手?
  容语一介小小的女太监,竟然顷刻将二人杀了?
  端王一双虎目惊怒交加,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原先的信心在此刻不由动摇。
  管家不敢瞧他的眼,战战兢兢擦着汗,“十八罗汉入内瞧了,那容语公公将书房翻了个遍,往西边方向去了....不知她在寻什么...”
  端王一听“西北”二字,心瞬间沉入锅底,“不好....”顿时加快速度往西边疾驰。
  一个容语功夫诡异便算了,谢堰也不见踪影。
  这二人到底从哪听到风声,今日铆足了劲要在王府生事?
  原先他只当谢堰与容语猜到他卷入朝争,要探他书房,眼下看来,此二人大有朝他密诏奔来的趋势。
  二十年了,他连身边至亲尚且不曾透露半字,跟随他数十年的管家亦毫不知情。
  谢堰二人如何知此隐秘?
  不....
  会不会是他关心则乱,倘若他现在过去,会不会入了他们请君入瓮的圈套?
  或许他们本不知那密诏藏在何处,声东击西,正等着他带路呢!
  端王硬生生止住脚步,他立在一处偏僻的游廊,静静张望上方的苍穹,薄薄的上弦月静静镶在天际,夜色浓稠,笼罩在他心头,周身的空气沉沉朝他压来。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渐渐将满眶的慌乱压了下来。
  他最先将密诏藏在书房暗格,着重兵看守,可屡屡有高手夜闯书房,后来他提了个心眼,越这般藏着掖着,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将那密诏藏得神不知鬼不觉,于是,他换了个地儿,十年来从未被人发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不敢布人手,以防打草惊蛇。
  谢堰没道理发现端倪。
  端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招来侍卫,低语数句,侍卫领命而去。
  旋即,端王带着管家急匆匆来到西侧一处偏僻的花园。
  花园临水一侧有一抱厦,端王将管家留在外面,独自推门进去。
  谢堰不是让他带路么?
  他就在此地等着谢堰找来。
  若谢堰敢来,此处便是他的坟墓。
  端王沉得住气,谢堰亦沉得住气,他盯了端王府整整十余年,圈定了几处可能的藏匿点,他就不信摸不到端王的脉。
  端王不现身,他便不现身。
  他的人还在一处处搜,有容语帮他拖住端王顶级护卫,端王腾不出手来对付他。
  谢堰的人每到一处便烧一处。
  烧得端王冷汗直冒。
  容语出了书房,渐渐循着那一抹迷迭香,寻到谢堰所在,不过她并未靠近。
  谢堰既然还藏在暗处,说明他并未得手,容语聪慧,很快也猜到谢堰用意,心里虽恨他恨得牙痒痒,但今夜无论如何得先合伙对付端王,遂也有样学样,跟着一路往西边烧。
  端王府的侍卫除去被拖在书房的十八罗汉,其余人都被容语耍得团团转。
  时间一点点流逝,墙角的钟鼓叮咚叮咚,一下又一下似催命的音符。
  端王手心掐出一把汗。
  他竟是忘了一件事,谢堰与容语压根不在乎密诏能否保存,一把火烧毁,亦是达到目的。
  随着管家一声声禀报,
  “佛堂失火...”
  “西侧清香阁的书斋被烧.....”
  “........”
  离那一处越来越近了。
  端王终于有些坐不住。密诏虽有铜盒保护,油泼不进,水渗不透,可再这样下去,整个端王府都会被祸及。
  端王很快有了主意,他着管家穿上自己的衣裳,假扮成他急匆匆往安佑堂的耳室去,意图将谢堰引开,自个儿则悄悄换了一身黑衣,独自翻过抱厦后窗,贴着墙根往密诏真正藏身之处迈。
  端王悄声来到后院中轴线偏西的长春院,此处乃王妃存放大件嫁妆的跨院,金银等贵重首饰不在此处,不会引贼人惦记,平日攘来熙往,也不引人注意,除此之外,此地清扫勤勉,最是忌水忌火,出入皆是妥当的心腹,各方面都极为满足端王的条件。
  当然,端王不可能真的把这么一件要紧宝贝,孤零零置于此地不管。
  这负责看院的老仆,便是他的心腹之一。那老仆不仅谨慎嘴严,还有一身好功夫,等闲高手奈何不了他。
  端王乔装管家进来,庭院空空,薄烟轻覆,唯有单老躬着背执帚清扫庭院的落叶。
  端王瞧见这一幕,心里踏实下来。
  说明此地还没人来过。
  单老瞥见他,并未吭声,只顿了顿,继续清扫。
  端王也没管他,跨过院门,折往廊庑角落里候了片刻,确定无人跟来,方才小心翼翼往内屋迈去,这是一个左右相连的大通间,里面分门别类,摆着各式各样的家具,诸如屏风,罗汉床,桌椅,箱柜等,他从东首入门,一路往里走,眼神时不时往两处瞥望,他极是小心,绝不会在哪一处多作停留。
  只待他行至某一处专存放小件的房间,发现里头被人翻动过,他顿时心神一凛,几乎是迫不及待往前一扑,扑跪到一黄花梨品字栏架格前。
  这一架栏共有四层,每一层摆放着长宽不一的铜盒,里面存放一批黄石砚,统共有数十盒,最重的达五斤,最轻也有三斤。
  这是某一年南阳黄石山一制砚商,敬献给他的节礼,被他借机塞入王妃库房,只可惜王妃不喜黄石砚,一直搁置至今。
  而那封密诏便被他隐在其中,外形一样,锁不一样,密诏之锁用的是一种特制的机关锁,制锁之人已被他当场灭口,打开铜锁的秘钥只有他有。
  而眼下,这些铜盒被人杂乱堆在地上,端王的心一下悬到了嗓眼,额尖的汗水涔涔往下落,他拨开一盒又一盒,终于寻到那个装着密诏的铜盒。
  探手往前抓去的瞬间,一股极寒的阴风自身后卷来,端王豁然回眸,只见一黑衣人从他眼前一闪,先他一步将那铜盒给夺走,随后一脚将端王踹开,抱着铜盒,打窗口飞掠而出。
  端王顾不上满口溢血,立即从袖口掏出一鸣镝,随着一道响亮锐声划破天际,一朵璀璨的烟花在半空绽放。
  很快,端王府所有侍卫成网往这一处包抄而来。
  端王目色阴鸷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胸口闷出一口黑血,再扭头往内廷一望,只见那单老跟枯叶一般跌落在地。
  一股极致的懊悔涌上心头,端王一面疾步奔出长春院,一面暗骂谢堰阴险狡诈。
  端王不知,谢堰为此准备了整整十年。
  早年,他曾派人夜探王府,只可惜徒劳无功,后来他设身处地一想,试图揣摩端王心态,又着人匿于王府当眼线,将端王府一应人事变动与开支进项账册给弄了一个抄本。
  他时不时研读王府各项情报,终于在纷繁复杂的细节中,寻到了蛛丝马迹。
  他圈出了端王府几处从未变动过的人手,而那位单老便是其一。
  经过缜密分析,长春院成为他怀疑的重中之重,早就前两日,他便令眼线借撤换家具为由,翻动长春院内的小件物件,引起端王的猜疑,今日一环扣一环,一点点抽丝剥茧,击溃端王的心理防线,从端王这只老狐狸手中,虎口拔牙,将那密诏给抢夺在手。
  这名黑衣刺客是谢堰安插在王府侍卫中的眼线,是一枚死棋,等闲不敢用,一旦启用,必须一击便中。
  黑衣刺客翻出长春院,来到与谢堰接应的转角,迅速将夺来的铜盒交到他手里,自个儿飞身往花丛里窜,试图引开敌手。
  谢堰接过铜盒,稍稍一掂量,不由头疼。
  原先还以为是一木制的机关锦盒,不成想是一宽大的铜盒,长三尺,宽三尺,压根没法携藏。
  端王不知在里头塞了什么,竟然沉得很,眼下东西虽在手,可想出府却难上加难,不得不佩服,端王也是苦心孤诣,防备之至了。
  谢堰一路掩人耳目,抱着铜盒挑着暗处逃。
  端王府侍卫和下人收到鸣镝,瞬间点燃了火把,训练有素包围府邸,如网朝目标之处扑去。
  火光逼近,谢堰不得不往偏院行,他来到王府东侧一闲置的戏台,戏台后方有一假山,他记得此处有一条暗道通往府外。
  他谢二公子行事一向周全,自然要给自己谋后路。
  然而,就在他抱着铜盒贴墙往后行去时,面前刮过一阵劲风,再抬眼,五步远的槐杨树下立着一道俏影,她不知何时换回了裙装,双手环胸,笑眯眯拦住了他的去路。
  唇角掀得老高,可眼底冷幽幽的,无丝毫笑意。
  谢堰抱着铜盒止住步伐,心情一时很复杂。
  喜的是有了容语,他不愁这铜盒出不了端王府。
  愁的是,他大概保不住密诏了。
  思忖的档口,对面的女孩儿,五指并掌朝他面门劈来,谢堰并未做任何抵挡,他清楚,他所有反抗皆是惘然。
  容语右手劈向谢堰,谢堰侧脸避开,她左手双指如电,点在他手腕,一股颤麻滑遍他手臂,逼得他手一松,铜盒落了下来。
  容语探手接住铜盒,飞速往后退至树下。
  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瞬间,谢堰只觉眼前一晃,物已易主,轻飘飘落在她掌心。
  容语掂了下铜盒,皱眉问,“这里面装了什么?”
  谢堰揉着手腕,淡声回道,“猜是砚台一类。”
  “这玩意儿这么大,这么沉,怎么带出去?”容语头疼道,又幽森森瞥向谢堰,“你应该还有出路吧?”
  谢堰确实有出路,他也不打算瞒容语,正待开口,原先肃然无声的林间,骤然响起一阵骚动。
  “他们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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