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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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鸿独自坐在炕沿上,看着半死不活的杨崎,眉峰紧蹙。
  片刻后,他忽又立起来,对庄山和道:“大伯,那作恶的夫妻两个也真是不知死活,这时候还不知道逃走。但只怕他二人脑子忽然清醒了,情知这次算计不过我们家,他们便要到大霉,弄不好便要趁夜离去。”
  庄山和道:“这个事你别出头,他如今还顶着你大伯的名头。案子还没查,你做侄子的不好就欺到他头上去。我带人去看住他。”
  庄山和话落便去了外头,叫上一伙杨家的雇工,去了杨岳家里,先就铁桶一样的围了。
  杨鸿独自看家,又着于妈妈去请了庄秀才来,要商量着写状词。
  焦云尚原本在一旁劝解杨莺,叫她起来,闻听此言,便起身道:“我带人去围了杜家。他们人手再多,还能翻出我手心去不成。包管我往他家大门外一戳,他们家就没人再敢出大气。”说罢也去了。
  ……
  杨鹤赶着骡车,才出了村不过一里多路,就见另一条路上,果然又来了一伙皂隶快手进了村。
  杨雁回掀开帘子看了看,连催二哥快着些。杨鹤哪里用她催,自然加快了速度。骡车正走着,前面忽来了一伙人挡路,生生将她们的骡车拦了下来。
  为首的中年矮个子男人,精瘦精瘦的,一脸凶相,恶狠狠道:“我们家丢了个丫头,遍寻不着,我们夫人怀疑人就藏在你们家,藏在这车上!”
  杨雁回和闵氏俱是一惊,掀开车帘往外瞧,只觉这伙人颇为眼生。母子三个只说是遇见了拦路的强盗。真是奇了怪了,这村连着村的地界儿,怎么会有拦路的强盗?
  ☆、第113章 三姐生恨大义灭亲
  闵氏一左一右,搂着一双儿女,不满的瞧着面前的贵妇人。也不知这秦芳要做什么,好端端的侯门贵妇,天色已晚,不回侯府去,却来这荒郊野外的别墅里过夜。还要强行将她母子三人,“请”来此处!
  秦芳面上也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咬牙道:“绿萍到底在哪,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
  要不是绿萍跑了找不回来,她早该回京了。都这时辰了,她是回不去了。只好早早便打发了人,赶在夜禁前,回侯府报霍志贤说,她今儿忽然病了,便在别墅歇下了。这话总比她带出来的姨娘跑了,到现在还找不到人好听些。若是霍母发现了此事,会是怎样的震怒,她也顾不得了。
  闵氏好笑道:“你们侯府的姨娘,你来问我?秦夫人,我知道我那日将你得罪狠了,你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可秦夫人也该想想,那日若早早依了我,让我带了绿萍去,哪里就有后来的变故了。夫人便是如今不高兴,可也跟我们没关系。”那日的事,要说气,她比秦芳还更生气。哪里就轮到秦芳为这事,一直盯着杨家不放了?真是好生不讲理的妇人!
  杨雁回听秦芳问的奇怪,略一思忖,便也大致猜到是何事了。想来是秦芳今日来了这里,刚巧听说了杨家鱼塘出事,指不定这个毒妇做了什么,气得绿萍偷偷跑了。所以这毒妇便认定绿萍跑去了杨家。
  秦芳早已被闵氏的态度激得大怒:“贱妇!竟敢如此跟我说话,真以为我不敢将你们怎样?我便是将你打死在这里,看谁又敢来同我言语一句!”
  杨鹤也怒道:“你也是侯门贵妇?我们村里哪怕最不讲理、最粗俗的泼妇、恶妇,也不似你这般,动不动便要打杀人命。你既请了我们来,那我们便是客。秦夫人,这世上没有谁像你这般待客吧?”今日若非有母亲和妹妹在身边,他绝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跟了这帮恶人来了这么个宅子里。
  秦芳被这一家三口气得头昏脑涨:“小小年纪,说话这般无礼,成庄头,给我教训他!”
  闵氏立刻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架势,挡在儿子身前,道:“你若真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我便真的带人闹到你侯府大门前去,你试试看我敢不敢。”
  秦芳几乎给气个倒仰,手指着闵氏:“贼□□,偷汉子的女人,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你这不是贼喊抓贼?”杨鹤年少气盛,根本不怕秦芳,又恼她行止不端,便道,“我虽年少,却也有些身量了,目下虽未及十四,却也快了,有那家里长辈着急的,这个年纪已成亲了。我既不是你家小厮、雇工,也非你家亲眷,好端端的,你将外男强行虏到自家别墅,是要做什么?”
  成庄头闻言不好,觉这少年太放肆了,忙上来拉了他,要带下去打。杨鹤并非秦芳买来的奴仆,又怎会听他管教,反倒因幼年时习武,动作敏捷,一反手拿过了成庄头来,一把掐住咽喉,怒视秦芳:“我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便这么掐着你,看你的人待如何。”
  他这么一抓成庄头,其余人竟真的不敢随意上前了。
  秦芳怒极反笑:“不过是仗着背后有萧夫人,便敢如此。真以为萧夫人一时兴起跟你们杨家的女儿多说了几句话,你们就要上天哪!我再说一次,今儿要是不交出来崔姨娘,你们仨谁也别想囫囵个离开。你们全家都别想好好活着!”她就算真弄死了这三个人,萧夫人还能为一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升斗小民,将她怎么着?
  秦芳正在发作之际,她身边的管事妈妈被人悄悄招手叫了出去,不消片刻,便又匆匆进来,面色十分难看,凑近秦芳附耳说了几句话,秦芳面上陡然变色,又反复小声确认道:“这贱婢竟然跑回秦家去了?”
  管事妈妈低声劝道:“夫人不能动杨家的人。”
  秦芳又怕又惊,思量半晌后,面上却只显出一个冷笑来:“既是如此,我更不能放人了。绿萍敢这么对我,我必然要惩治她!她在乎杨家,我就偏要动杨家的人!”
  杨雁回听她们主仆两个说话,听得又不太分明,但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便道:“秦夫人,你这别墅是想引来四方人马么?想来官府和青梅村的人,早晚都会寻来的。秦夫人还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吧。让我们母子三人离开,我们便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若是秦夫人执意不许我们走,一会找来的人多了,那可就好看了。”
  秦芳发狠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官府还在找你们呢!”又喝令左右道,“他们几个想跑呢,还不押送回青梅村去,交给官差!”
  这下,其余人等也顾不得成庄头了,上来拉的拉,扯的扯,要抓了他们三个人去。
  杨雁回怒道:“秦芳,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管事妈妈忙道:“且慢”忙又附耳对秦芳道,“秦夫人,苏姨娘说了,这几个人不能动,定要先稳住他们。”
  秦芳咬牙道:“我早忍了他们许久了。”今日杨家这几个贱人好容易又落在她手里,就这样放了,叫她如何甘心?
  秦芳冷笑,又道:“我就不信绿萍敢说出对我不利的话。否则,她岂非比我更惨?那些事,都是她自己做的,和我没有半点干系。她敢说出去,我这个出嫁女更是不会再受半点牵连,反而她自己,指不定怎么倒霉呢。做丫头时,谋害故主子嗣,如今做人小妾,又诽谤正室,她难逃一死。她老老实实闭嘴装死人,什么也不说,我还忌惮她三分。如今她敢去找太太,倒勾起我许多火气来。我堂堂威远侯夫人,还能被她拿捏恐吓不成?”
  她自出嫁后,生生受了许多闲气。日常交往的贵妇,家里的婆婆、霍志贤那群娇妾美婢爱姬,还有个每日里不声不响却怎么看怎么碍眼的大嫂。
  这些人通通都那么烦人!以至于她出嫁后,比在家中时束手束脚多了!
  现如今,她手底下的洗脚婢和洗脚婢的亲戚,她还动不得了么?她先弄死了杨闵氏这贱妇,回头再收拾绿萍。就算绿萍和葛倩容将那些事抖搂出来,让爹知道了,先别说爹信不信,便是信了,又能如何?有她在,有大哥在,爹还真能弄死她们的生母不成?
  一边说着,她又骂起一干下人来:“你们都是死人哪?我说的话没听见?给我押到青梅村去!人家若问,只说大晚上的,看到这么一伙人鬼鬼祟祟起了疑,再一看,不就是今日被人抓奸在床的□□要带着儿女逃跑?你们便抓了送回来了。人若再问的话,只说是威远侯府别院的下人,不许提我。听到没?”
  于是,闵氏三人便又被押送了回去,骡车也丢在半道上无人照管。
  后来到杨家的这伙皂隶,因高主簿早已打过招呼,是以,并没有乱翻乱动,只是客客气气让杨鸿将人交出来。
  杨鸿正和人周旋着,不成想娘和弟妹全被人押送回来了。杨鸿又惊又怒,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自绑缚良民!”
  一众人理也不理,便又走了。
  杨雁回冷笑道:“那些人是威远侯夫人别院里的下人。如今天色都黑成这样了,秦夫人却在别院里召见外男,真是笑死我了。”这人哪,行事还是不要太冲动的好。否则如秦芳一般,一夜间名声就要烂掉!
  其实她自己也冲动过,幸好还没有昏头涨脑到秦芳这个地步。她觉得秦芳已经在这场婚姻中,被折磨成疯子了。
  既闵氏已回来了,皂隶们少不得要拿人回去。何况那牛捕头也不会放任她今夜在家。
  杨鸿虽急,却也无计可施。
  闵氏情知今日之事难了,便昂首道:“我跟你们走便是,左右不过是在那种地方呆一夜,又有什么好怕的了。”
  庄秀云看了一眼杨莺,忽然道:“小莺,你快告诉差爷,那包子馅到底是谁调好的!”若此案开审,那几个包子便是证物。包子馅有问题,这是很容易便能查出来的。
  杨莺不防她忽然一句话,将众人注意力转向自己这边来,一时怔住了。她怎么能说是她娘调好的包子馅呢?
  庄秀云将她从地上扯起来,道:“你跪着有什么用呢?你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一定要说出来!不然死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难道你要跟人说,那包子是你做的,是你自己要送的?就算你这次躲过了,没做了替死鬼,你早晚让人折磨死,作践死!”
  杨莺吓得连连后退:“秀云姐……你今日……怎么变得这么……这么可怕呢……”她怎么不像往常那么温柔了呢?怎么能逼她说这样的话呢!
  很快,杨莺便被庄秀云逼到了墙脚。
  此时,焦云尚不知因何事,匆匆赶来,还不待说话,看到一屋子的皂隶,又见闵氏母女回来了,不由吃了一惊。
  屋子里一番变故,惹得左邻右舍看情形的人,各个伸长了耳朵,又恨不能眼珠子也直接伸进屋里去。
  庄秀云又道:“小莺,你醒醒吧。你做再多,你爹娘都不会喜欢你,他们这辈子,不会有醒悟的那天了。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能挑出毛病来,打你,骂你,厌恶你。你死死守着一个‘孝’字有什么用呢?等你真有被折磨病,折磨死那天,那两口子也只会说你是病死的,跟他们没关系。旁人也只是叹口气,可怜你两声罢了。你姐姐的下场,你是看着的。你只是第二个杨鹂!他们都敢借着你的手杀人了,还有什么做不出呢?”
  杨莺只是闭着眼发抖,哭泣,什么也说不出。
  一屋子的人都被庄秀云惊得目瞪口呆。庄秀云离异后,看着依旧是娇娇柔柔一个人,与往常也没什么不一样。可情势到了如此紧张之际,她竟忽然露出这样的面目来。
  庄秀云又缓缓道:“小莺,你什么也不用怕。若你真说出实话,往常那些可怜你的‘好心人’,虽也会有一些变脸的,从此反过来指责你不孝,开始给你冷眼,在背后嚼舌头,编排你的不是。这些人,他们都算什么东西呢,你不用理。你只要为你自己想想,为你婶子想一想,你只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就好了。凭什么他们要你贤,你就贤,要你孝,你就孝,哪怕流尽了血泪,也换不来人家一声好,你还要继续做贤女孝女?杨岳和周桂花,饭也不给你吃饱,衣服也不让你穿暖,生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伺候他们和他们的儿子。还要把真正疼过你的人,赶尽杀绝!到了这样的时候,你为什么还不肯站出来说一句实话呢?”
  杨雁回也上前道:“小莺,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句实话吧。难道你要等县尹传你上公堂后再说?你小心人家说你告发父母。”《大康律》明文规定,子孙告父母,杖一百,徒三年!
  杨雁回又道:“你现在说了,大家都听着呢。到时候,我们找听到的人上堂作证,不叫你上堂。”
  杨岳夫妇因被围了家,很不高兴,瞅准了空子,跑了出来,夫妻两个怒气冲冲到弟弟家来,想质问侄儿和弟妹,凭什么让家里的伙计欺负到他们头上。不想却正撞见这一幕。
  杨莺看到爹娘忽然来了,面上一惊,再看看近在眼前的庄秀云、杨雁回,还有眼巴巴瞧着她的杨鸿、杨鹤,心头乱的已不知道怎么思量事情了,忽然闭了眼,一手指向门口处才进来的两个人:“是她,是我娘调好的包子馅。做好的水煎包,送了二叔几个,其余的都不见了。我以为是吃了,其实不能吃。他们定是偷偷扔了、藏了。那些馅、还有生包子,说不定……说不定还在我家里,还没来得及扔远。”
  后头来的一拨皂隶,很快出去了两个,去杨岳家里找证物。
  杨岳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会指证自己。趁着众人不防,冲到墙角,一把掐住杨莺细嫩的脖颈:“臭丫头,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你敢往死里坑害父母?!你二叔是你二婶杀的,关咱们家的包子什么事?!”
  杨雁回忙去拉开杨岳。若是杀了杨莺,他屁事没有,不过是个故杀子孙罢了。只是可怜了杨莺,好好一个人,就这样葬送了!
  ☆、第114章
  杨雁回只觉得杨岳的胳膊,像两根铁棍,她根本掰不动。
  皂隶们见状,还不待上前拉开,焦云尚已经上前扯过杨岳,一掌掴在地上:“我们哪怕见了不认识的女孩,也绝不会欺侮。你也是做爹的人,还有你那婆娘和你生的那畜生,也是当娘的,当哥哥的。你们也配!”
  才这么一会工夫,杨莺已是白眼上翻,脖颈间两个红红的指痕。杨岳的手甫一松开,她便又是咳,又是呕,又觉脖颈上火辣辣的疼的难受。
  杨雁回也有过这样被亲生父亲往死里掐的经历。那样穷凶极恶的模样,那样憎恨嫌恶的表情,恨不能将她剥皮蚀骨一般。杨岳方才对杨莺,也是如此。
  她被秦明杰那么掐过一次后,便对他再没有半分孺慕之情了。
  不知杨莺是不是也会和曾经的秦莞一样。
  杨雁回只觉她可怜,和庄秀云一阵安抚,她才渐渐好些了。
  杨莺迷迷糊糊中,只听到杨鸿在说:“诸位叔叔婶婶,村中长辈,还有各位差爷,可都听见方才舍妹的话了吧。”
  闵氏终究还是跟着官差走了,临出屋门前,对女儿道:“我不走,家里就安生不了,你爹便不得好好歇息。你在家里,要好生照顾你爹。”
  杨雁回连忙应了,一边点头,眼泪又往下落。
  ……
  因案情重大,涉案者又是各执一词,天亮不久,便已开审。
  谁知审案之时,又有奇事发生。
  杨雁回只觉得杨岳的胳膊,像两根铁棍,她根本掰不动。
  皂隶们见状,还不待上前拉开,焦云尚已经上前扯过杨岳,一掌掴在地上:“我们哪怕见了不认识的女孩,也绝不会欺侮。你也是做爹的人,还有你那婆娘和你生的那畜生,也是当娘的,当哥哥的。你们也配!”
  才这么一会工夫,杨莺已是白眼上翻,脖颈间两个红红的指痕。杨岳的手甫一松开,她便又是咳,又是呕,又觉脖颈上火辣辣的疼的难受。
  杨雁回也有过这样被亲生父亲往死里掐的经历。那样穷凶极恶的模样,那样憎恨嫌恶的表情,恨不能将她剥皮蚀骨一般。杨岳方才对杨莺,也是如此。
  她被秦明杰那么掐过一次后,便对他再没有半分孺慕之情了。
  不知杨莺是不是也会和曾经的秦莞一样。
  杨雁回只觉她可怜,和庄秀云一阵安抚,她才渐渐好些了。
  杨莺迷迷糊糊中,只听到杨鸿在说:“诸位叔叔婶婶,村中长辈,还有各位差爷,可都听见方才舍妹的话了吧。”
  闵氏终究还是跟着官差走了,临出屋门前,对女儿道:“我不走,家里就安生不了,你爹便不得好好歇息。你在家里,要好生照顾你爹。”
  杨雁回连忙应了,一边点头,眼泪又往下落。
  ……
  因案情重大,涉案者又是各执一词,天亮不久,便已开审。
  谁知审案之时,又有奇事发生。
  杨雁回只觉得杨岳的胳膊,像两根铁棍,她根本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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