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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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云长安倒是微微转了一下眼珠,以前两人不是不对盘吗?怎么这会儿桑丘子睿竟然会帮着穆流年说话了?
  之前一直有听说是两人结盟了,莫不是真的?
  “朕知道了,此事,朕会催户部尽快去办。”
  “皇上,不是尽快,而是要马上。那些将士为了紫夜,拼死拼活,若是连基本的饷银都拿不到,他们不会埋怨穆流年,只会埋怨朝廷刻薄寡恩的。”
  “放肆!”
  肖云放终于再次动怒了。
  而他的这一吼,却是换来了桑丘子睿的一个冷眼。
  这一次,桑丘子睿没有刻意地去回避什么,而是直接就选择了与肖云放对视,他眸底的不屑和轻蔑,清楚明白地表现了出来,就像是一根根的尖刺,深深地刺入了肖云放的心底。
  偏偏,他却无力将这些刺给挡住,更拔不出来。
  “皇上不高兴了?自古忠言逆耳,若是皇上想听好听的,以后,还是不要再召微臣回来了。梁城之事,微臣,也不会再过问了。”话落,直接就转了个身,走了两步之后,头一偏,冷声道,“还不走?”
  云长安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这是在说他呢,连忙就拎了药箱跟着往外走。
  云长安很少有佩服的人,当然,穆流年的厚脸皮,算是让他佩服的一个,而现在当面顶撞且给皇上难堪的穆流年,则是又一个。
  “看不出来嘛,你还真是有几分的血性的。我还以为,在皇权面前,你桑丘公子的名声再好听,也不过就是个摆设呢。”
  桑丘子睿突然收住了脚步,扭头看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之后,才缓声道,“你果然不是当官的材料。跟云若谷比起来,的确是差了一大截。”
  云长安一挑眉,“不当官就不当官。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当官有什么好?不自在,不快活,总是瞻前顾后,提心吊胆。真是傻啦吧唧的。”
  桑丘子睿还是头一次觉得,云长安这个人,原来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单纯和天真。
  只是因为有些事情,他看得太透了,索性就不再去跟那些东西较劲。
  与其与一些复杂的人或者事去纠结,还不如就安安生生地,打理他的药草呢。
  云家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真的蠢的。
  “你是云苍璃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若是将来将云家发扬光大的,却是你过继过来的弟弟,你不觉得有些难堪?不觉得羞愧?或者说,不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云长安笑了,笑的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们云家的传承,靠的是血脉,这一点不会错。可是我们云家并不只有嫡系一脉,才能当家主事。这一点,若是你对于之前的云家有所了解,应该就会知道了。云家的人,看重的是天赋和本事,而非是嫡庶之分。二弟三弟有出息,我只会觉得脸上有光,何来威胁之说?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姓云的。”
  桑丘子睿倒是对云长安更高看了几分,觉得自己之前,还真是太小看了这个人。
  他自己痴迷于药草,倒是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简单而快活,而云若谷和云若奇二人,为了全力辅助浅夏,却是做了那么多的功夫,可见,这个云长安,才是脑子最好使的那一个。
  只不过,他是将自己的本事和位置看的太清楚了,他明白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这也正是应了那句话,人,贵在自知!
  而显然,当初四皇子的自立为帝,就是自不量力,没弄明白自己的位置和实力。
  现在,肖云放显然又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拖欠了穆流年两个月的饷银,这个时候,竟然还不许底下的将士们说他一句坏话,这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若是平时,他不给就算是不给了。
  可现在,人家刚刚打了胜仗,死了那么多人,你肖云放看不见吗?
  这个时候不给饷银,摆明了就是想着给自己找麻烦的!
  偏偏他自己还自以为很聪明,只是想要为难一下穆流年,看看他是如何安抚底下的这些将士的。说白了,肖云放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
  明知自己打不过穆流年,又不可能真的与他为敌,所以,就想着给他找些小麻烦,让他过得不痛快!
  桑丘子睿轻叹了一声,他是真的不明白,这个肖云放,这么大的人了,这种小把戏,有意思么?
  桑丘子睿无法左右肖云放的心思,他甚至是已经懒得再在肖云放面前来故做卑微了。
  以前他知道,自己那样恪守礼仪,肖云放会有一种类似于变态的那种满足感。
  可是现在,他不想再给他这样的错觉了。
  自己是不是恪守礼仪,跟他是不是一个好皇帝,从来就是不成正比的。
  桑丘子睿没有进宫去见太后,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对父亲说了一遍,只希望他能多劝劝皇上,紫夜的外患刚除,这个时候,可是千万不能再生内乱了。
  这一路进京的途中,桑丘子睿经过了十几个县城,都被打砸的厉害。
  这样的情形,想要使紫夜重回以前的繁华,没有三五个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而且,还必须要有朝廷相应的一些政策法令才行。否则,哪个百姓,还敢再冒着风险来开门做生意?
  商人的地位虽然低下,可若是没有了商人,那么,这货物的流通就是一个大问题。
  还有,一旦从商的人数骤减,只怕是会连带着影响一大批的产业。
  比如说钱庄,再比如说是客栈、酒肆等等。
  就连青楼的生意,也会跟着受到了影响。
  桑丘子睿不愿意再在梁城多待,虽然梁城此次并没有被人偷袭成功,可是梁城的繁华,亦是不再。
  街道上冷冷清清,许多杂货铺里的东西也是少得可怜,唯一还能算是正常营业的,也就是一个米粮,再就是一些贩卖肉食和蔬菜的小贩们了。
  桑丘子睿带着云长安慢慢地往回溜达。
  一路上,走的极慢。
  特别是到了一些受到了先前暴民的行为损失严重的地方,桑丘子睿还会刻意地多留一天。
  云长安看着这既萧条,又有些落魄的一幕幕,心里头,亦是五味陈杂。
  百姓们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能吃饱了,穿暖了就成。
  可是现在,这么多的百姓,连这最起码的要求,都不可能达成了。
  因为之前的暴民行为,所以,许多郡县的粮田也都糟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云长安就是再傻,也明白,过不了多久,只怕粮价就会暴涨。
  不仅仅是粮价,还有一些生活的必需品,比如说是棉布,再比如一些盐巴等等,都会涨价。
  虽然现在这盐是由朝廷直接控制的,可是真到了底下,一钱银子的盐,能卖到了一两银子!
  若是不能得到妥善的解决,天长日久,只怕很快,紫夜就又要迎来一大批新的麻烦了。
  云长安出了屋子,马上就要过年了,想到自己再有两日就能到辽城了,总算是能在年三十儿前赶回去一家团聚,这心里头,自然是高兴。
  “这么晚了,还不睡?”
  一出门,就看到了桑丘子睿正坐在了院子的小亭内,似乎是正在发着愁。
  “嗯,过来坐吧,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近前两步,云长安才注意到,桌上还摆了两壶酒,不过,酒杯却是只有一个。
  “你是打算一个人将这些酒喝光?还真是厉害,连个下酒菜都没有。”
  云长安看着桌上,也就只有一盘的花生米,连双筷子也没有。
  桑丘子睿淡然一笑,直接伸手就捏了一粒花生,扔进了自己的嘴里,“这样岂不是很好?”
  云长安愣了一下,他是头一回看到,向来儒雅的桑丘公子,竟然也有如此不羁的一面。
  “你有心事?”
  “一路走来,看到这样的情景,除非是铁石心肠之人,否则,岂能没有感触?”
  云长安知道他说的是有关百姓的事,沉默了一下,正好长风将一个空杯放到了他的身前。
  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刚要放下酒壶,看看对面的空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也斟满了。
  “有些事,不是我们的能力所及,着急、感伤,皆是无用。既然如此,又何必白费力气,让自己难受?”
  桑丘子睿侧目,“这话,若是从浅夏的嘴里说出来,我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她的性子向来清冷,可是从你这个济世为怀的大夫口中说出来,难免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这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只是你自己愿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问题。我有医术,我可以救人。可是我不是朝廷命官,所以,对于一些政令也好,国策也罢,都是没有任何的发言权的,不是吗?”
  “所以,你就可以视若无睹?”
  “怎么可能会视若无睹?事实上,你应该感谢穆流年!如果不是他早早地到了辽城,再与阳州合并联防,现在,紫夜只怕是烦恼更甚!哦对了,还有一个淮安呢。”
  桑丘子睿不语,微微垂下了眼睑,他知道,云长安说的都是实话,可是他没有办法去相信,肖云放,果真就是是非不分,因小失大之人吗?
  当初是自己看走了眼?
  还是说,现在的肖云放,再不是从前的肖云放了?
  “肖云放不是个傻子,他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紫夜是不可能再生内乱的。所以,他不会真的对穆流年如何。当然,过上一年半载,那就另当别论了。”
  “现在辽城、阳州、安阳,以及淮安,都还算是比较稳妥。梁城纵然是京都,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我们出城前,你可曾注意到,许多的物资,其实梁城已经开始出现了匮乏的征兆了。”
  “这不是我要操心的事儿!不过,你桑丘公子要烦忧,我也没办法。”
  “云长安,其实我很好奇,若是你继承了云家,那么,云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
  云长安抬眸看他,突然就一笑,“简单!我若是家主,云家仍然会是现在这样。事实上,对于我们云家而言,无论是谁做家主,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你们云家内部,果然就没有任何的争斗么?”
  “或许有吧?不过,在很久以前,应该就已经没有了。剩下的一些小麻烦,也就不叫麻烦了。”
  桑丘子睿不语,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略有些辛辣的酒味,穿过了喉咙,顺着他的食管儿,直接就到了胃。
  在这本有些凉意的夜里,倒是一瞬间,让他的体内,生出了几分暖暖的热气。
  “大冬天的,而且还是晚上,我们两个竟然在这儿喝酒,桑丘子睿,你是真的不怕生病么?”
  “呵呵,那么你呢?又为何在此陪我?”
  云长安撇撇嘴,“只不过是无聊罢了。快要看到自己的亲人了,反倒是心里头有些紧张了。”
  桑丘子睿的眼角抽了抽,“你离开他们也不过才十余日吧?”
  云长安瞪他一眼,“那又如何?要知道,我可是有许久不曾见过妹妹和二弟三弟了。我想他们也不成?”
  桑丘子睿倒是头一次被他给噎住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说着外头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喝了多少壶的美酒,反正,云长安是醉倒在了石桌上。
  “长风,扶他进去吧。”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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