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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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道共鸣所处的层面,与由灵纲山发端的两道不太相同,可三者之间,一定是有某种本质联系的,以至于三者的共鸣层面都出现了偏转,却愈发地谐和统一。
  直至此刻,很多人才发现,以灵纲山、北天灵纲剑图、剑园三点,形成三道连线,拼成了一个狭长三角,正好将九宫魔域中央深渊,也就是无量虚空神主所在之地,“扣”在了里面。
  三点共鸣,一界同音。
  共鸣起处,远在北地的叶半山心神一激,蓦地生出感应,往下方无量地火魔宫看过去,若有所得,随后又南望灵纲,剑尖指向,大笑两声:“造化,造化!”
  剑气雷音,再次清空千里魔潮,而以他为首倡,整个狭长三角地带剑意轰鸣,刹那间绞杀天魔无数,魔门修士被击毁神意者,亦不见绝。
  这共鸣一击,因剑园已是无根之木,不可持续太久,可数息之间获得的战果,已经直追玄门体系这段时间以来的总和。
  剑修霹雳手段,就此昭显无遗!
  虹桥之上,彭索怔怔看这一切,李伯才则是微笑:“尔心如铁,我心灵变,谁更管用一点儿?”
  旁边,张衍好不容易从彭索剑鞘重击之下缓过劲儿来,直起身子,又是冷笑:“若没有那一份情绪共鸣,你们能斩穿一界?
  他眼光很不错,虽然对“天人九法”这样的高等知识并无所知,却能看出,万千剑修的情绪意志,蕴藏着的“倚天万里须长剑”的悲壮情绪,才是三点共鸣的关键。
  不过,在真实不虚的结果之前,这里还是有死鸭子嘴硬的意思。
  只是下一刻,他却是推金山,倒玉柱,端端正正,向李伯才拜下,正容道:“小子代东侯谢过。”
  彭索仰天长吁,也欲回身,往李伯才处拜下,却又被李伯才扣着肩膀,动弹不得。
  李伯才依旧是在他耳边低语:“那小子说得也不错……无半山剑,无稼轩词,要成此剑阵,确实要困难一点儿。而且我们也确实有明确的目标,和你们截然不同。做这些情态,没有必要!
  “话又说回来,你们看着灵纲剑图出世,叶半山拔剑,就热血上头,真的明白背后的这伙在想什么?希望不是那个‘纯化剑修不会是坏人’之类的理由。”
  说罢,李伯才放声大笑,再将彭索推开,言语斩铁截铁:“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们的目标很清楚,天地宇宙之中,势必要有灵变之法的一席之地。
  “我们没有道德之法做磨剑石,却也能在茫茫天地间,淬得锋芒,比之剑修这等看重天资、性情等等虚无缥缈之事的修行之术,我们更扎实、更牢固,剑修可以名动天下,我们为什么不能?”
  东南灵纲山上,又是一声剑吟,这次是将主导权从叶半山手里接过来,依旧带起了剑意共鸣,扫荡中天偏北区域。
  “我能合剑,剑难合我!”
  “狗屁!”
  剑意共鸣之下,又有明月神通照耀,影鬼对那边的情况自然是有所见的,不过骂声之后,再无后续。
  此时在地心深渊,情形正变得极度紧张起来。
  灵纲剑图本体正因为蓦然激荡起来的剑意碰撞,变得不那么稳定。
  灵纲山所发的剑意,乃以是造化剑仙所留的法度创出,虽经由情绪意志洗炼,得以引发“三点共鸣”,却是发生在灵纲剑图之外,而非其中,叶半山则是做了一个导引。
  在灵纲剑图的层次上,对“共鸣”的要求要高得多。
  更要与当年的心性一脉相承。
  叶半山和造化剑仙是多劫以来的老冤家,“交锋”可以,这种层次的“共鸣”则免了。
  剑意的碰撞失衡,也是触发灵纲剑图威能的办法之一。
  顷刻间,图卷之中,山倾海啸,剑意崩决,之前一直隐于剑意共鸣之中的影鬼、玄黄、刑天就此合力,终将这毁灭性的力量导引而出,化为一点剑芒,切过九层平台,直指《圣典》之上,无量虚空神主的真名所在。
  鸦老早盯着这边,叶半山突然驾临,在无量地火魔宫上恣意行事,固然是个意外,但相较于地心深渊这里的局势,又不算什么了。
  只要能限制住灵纲剑图,不使其对《圣典》造成破坏,就是大功劳。
  他背后景星悬照,周边环境却是愈发幽暗,通过掌控光明,激荡黑暗,要将剑芒束缚。
  他窥得很准,没有必要与剑芒正面碰撞,只要控制就好,若他成功,已经失衡的灵纲剑图,短时间内,再没有可能发出足以威胁《圣典》的力量。
  域外星空,昊典眼睛眯起,指尖透芒。
  忽然间,地心深渊震动,鸦老心神一晃,却是惊闻长笑之声。
  刚刚才发出剑芒的灵纲剑图中,又有剑意投射,随即叶半山雄壮的身形跳转虚空,剑气雷音后发先至,当头轰下。
  昊典眼睛睁大:“大老粗,莽牛头!”
  鸦老脸都绿了,无量地火魔宫立宫数十劫以来,还从没有任何一个外人,闯到这地心深渊、九层平台之上,直面圣典和太元天魔根本经两部根本典籍。就是当年的陆沉也没有。
  毫无疑问,地火魔宫的防御是足够牢固的,特别是当年陆沉之事后,宫中痛定思痛,不计成本地加固防御阵势,比之当年,还要强出数成。
  若非灵纲剑图预先由帝天罗带来,内外呼应,渊虚天君的明月神通,也很难渗入,更不用后面这一档子破事儿。
  可现在的叶半山,是个大活人!
  其实一刻钟前,此人还在东海之畔。
  是凭借渊虚天君的明月神通,和对灵纲剑图的共鸣,形神纯化,化气投射至北地。
  而现在,他除了借用渊虚天君的明月神通外,还凭借曲无劫留在灵纲剑图的太虚妙法,当然还有他气势如虹实则入微入化的纯粹剑意,绕过了地心深渊的层层布防,强行穿透进来。
  法理上可以说的通,但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鸦老就看到,叶半山刚硬的面庞轮廓纹路变化,先是变得年轻,仿佛回到数劫之前,最意气风发的年岁,然后又急剧衰老,更甚于现在的沧桑面目。
  由始至终,一直不变的,是他明澈的眼睛,以及雷轰电闪的豪情意志。
  叶半山,这个以雄奇豪迈著称的剑仙,在性格上多迈一步,就成了疯狂。
  而就是这个疯狂的家伙,给无量地火魔宫带来了更甚于陆沉的奇耻大辱。
  “叶半山,你来寻死么!”
  “讨债追命,天公地道!”
  “我地火魔宫欠你个鸟债!”
  叶半山剑刃振动,长笑不绝:
  “曲无劫,你敢留我在灵纲山,今日我就要讨个公道!”
  什么玩意儿!
  鸦老心口发闷,当真是烦透了这帮子剑仙目无余子的混账性情。
  他本人在束缚剑芒,只能将末法双翼抖动,虚空爆震,意图搅乱虚空结构,干扰叶半山剑意映射。
  只是下一刻,雷鸣声起,令人心头动荡。
  鸦老为之悚然,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被剑意透心,损及灵昧。
  追溯源头,实是他自魔劫起时,失了“圣眷”,产生的心灵破绽,如今被叶半山敏锐地抓住,雷鸣九仞,一声响过一声,本就相对脆弱的缺口,如遭重锤轰击,被连轰九锤,几有心魔反噬之兆。
  事实上,九层平台之上,直面《圣典》和《太元天魔根本经》所形成的如潮魔意,还有“末法双翼”两个末法主的夹击,叶半山只有更难。
  可他全然不顾,这是要同归于尽的路数?
  事发之前,鸦老绝想不到,在半山岛当缩头乌龟,闭关多年的叶半山,一旦出关,就是如此疯狂。
  而现在更严重的问题在于,被叶半山剑气雷音牵制,灵纲剑图透出来的剑芒,已经是束缚不住了。
  在这最要命的时候,鸦老的心神破绽又深化一层,一个气短,剑芒嗡声震鸣,透入魔潮,直指《圣典》之上。
  其实此刻鸦老还有挽救的机会,可是叶半山硬顶着末法双翼的围堵,强攻而上,剑气雷音爆鸣,震得他心烦意乱,或许是由此产生了错觉吧,投入滚滚魔气之中的剑芒,正发出“殷殷”鸣响,都听不出是碰撞还是共鸣。
  随即有暗哑碎裂之声……
  这一刻,《圣典》之上,魔气潮涌,精光乱眼,看不出端倪,也不知道损伤如何,可鸦老心神与外界交感,发现九宫魔域都为之动荡失衡——当真不妙了!
  真界天魔体系的核心,被人正面冲撞、受损,当真是亘古以来,从未有之的恶劣事态。
  《圣典》和《太元天魔根本经》当即开始反制。
  毫无疑问,这是鸦老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强的反噬力量。
  最讽刺的是,他首当其冲。
  鸦老心神剧震,一口闷血吐出,当空化雾,演化鬼形,挣扎嘶叫。
  然后就是叶半山。
  这一刻,地心深渊中,似乎是将真界上宫的九宫魔域头颅投影在此,口齿启合,便有无形之冲击,自九层平台而起,一路扫荡过去。刹那间碾碎了叶半山的护体剑气,甚至连形神纯化的手段都不管用,断了不知多少根骨头。
  灵纲剑图更是被“关照”的重中之重,化为一道灵光,飘摇不定。
  而如此惊人的破坏力量,只是一发便收。
  并非是后力不继,而是以《圣典》和《太元天魔根本经》为中心,不断向深层运化。
  鸦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发现,当前的情形,很有些熟悉。
  天魔体系深邃无尽,运化层次之深,就是自在天魔的境界,也看不到头。
  可是,眼下这场“运化”的方向,似乎是有所偏移……偏移到“逾越”了一条线,那是曾经让鸦老为之欣喜若狂的“边界”,如今,却是寒惧颤栗。
  他想逃走,身形却莫名地不的使唤。
  耳畔轰轰声响,不是叶半山的鸣雷剑意,而是要深透辽远得多。
  眼前一晃,不知何时,刚刚交战一直插不上手的帝天罗,已经站起,以缓慢而坚定的步伐,走向九层平台边缘,几乎要迈出……不,已经迈出去了。
  鸦老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本应该在魔潮冲刷下,瞬间化为乌有的帝天罗,静静地悬浮在魔潮之中,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
  帝天罗转过身来,似乎极度空茫的眼神照下。
  不知何时,轰轰之音逐渐澄澈,化为高上辽远的吟颂之声。
  这一刻,地心深渊之中,不见了《圣典》、不见了《太元天魔根本经》,只有深邃无尽的星空,向外扩张,要吞没九层平台,吞没地心深渊,也要把帝天罗吞没进去。
  只剩那对眼睛,成为星空的中心。
  鸦老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攫住,张口结舌,不知怎的,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末法双翼自他两肋脱离,化为天魔本体,同样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几乎被轰上第八层平台的叶半山,此时展现出剑修的灵动机敏,他没有去看帝天罗的眼睛,甚至连九层平台发生了什么也不关心,只是向后急退。
  可在此刻,帝天罗的视线无所不在。
  不但“由外而内”,而且“由内而外”,照了个里外通透。
  叶半山蓦地发现,自家千锤百炼的剑意,倒似是千疮百孔——这不是幻觉,而是在更高层次上,真实不虚的事实。
  这个“事实”甚至更指向他的情绪意志,一层层剥开“你我”、“内外”的差别,从最阴暗的角度切入,将人心深处最腐烂的部分剜出来,展示给他看。
  不可避免,困惑软弱、自我置疑等等心绪翻涌而出。
  可这时候,叶半山却是笑了起来:
  “好像招惹了一个了不得的家伙……人贵自知,谢谢啊!”
  呛咳与笑声同起,随即裂喉暴喝,在呛出的满口鲜血甚至至内脏碎末中,他身体衰老加剧,眸光却愈发地湛然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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