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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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浔阳也不需要等他亲口的承认,只就叹惋一笑道:“镇国公他老人家真是手眼通天,无所不能,连崇明帝身边几十年的心腹都是他的人,在他手上输一局,本宫也不觉得冤枉了!”
  “公主错了!”不想令文昌却突然接口,摇了摇头道:“奴才不是镇国公的人!”
  “嗯?”褚浔阳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就皱了眉头,迟疑道:“是——杨妃?”
  “定国公主聪慧过人,和您说话,就是痛快!”令文昌道,冷冷一笑,但似乎他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怨念的事情,表情突然就毫无征兆的转为震怒,腮边肌肉抽搐道:“要不是安王不成气候,临阵倒戈,我也就犯不着半途叛主变节了,不过现在我还能有个去处,倒是要谢谢荣世子,当年要不是他的关系,让镇国公以为他是一定会站在主子的阵营里去的,镇国公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压了宝,这二十几年的筹谋,总不能是白辛苦,好在现在,所有的一切就都要尘埃落定了。”
  人人都没有想到荣澄昱会是和杨妃联手的那个人,却不知道当时只因为是荣显扬娶了风清茉,他就以为儿子最终也是要上杨妃母子的船的,于是孤注一掷,压上了所有的野心和报复,只是最后不想,荣显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站队,而他无路可退,便只能一路野心膨胀的继续走下去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莫大的讽刺。
  令文昌冷笑了一声,赶紧收摄心神,又挟制着褚浔阳往前推了一把,“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别叫国公爷久等,两位殿下,如果你们不想看着定国公主现在就香消玉殒的话,那就麻烦让让吧!”
  他说着,就冲风连晟两人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轻蔑眼神。
  风连晟拧眉看向了风启。
  事关褚浔阳的安危,风启的选择几乎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完全不犹豫的就往旁边让了路出来。
  风连晟也是无奈,隐隐一叹,也挥了挥手。
  堵在门口的侍卫开始快读往院子里退去,令文昌正在踌躇满志的时候,却浑然不觉呆若木鸡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人已经缓慢的从袖子里吐出一柄短剑,甚至于连站在最后面的风乾都没有发现,她已经一咬牙扑了过去,一剑稳稳的刺中令文昌的背心。
  “啊——”令文昌痛哭的哀嚎一声。
  感觉他挟制自己的手臂力道一松,褚浔阳立刻拿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扭,将他推翻在地。
  令文昌摔在地上才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到的——
  是唇角紧抿,表情却十分坚毅站在那里的四公主繁昌。
  是——
  风启的安排?
  褚浔阳的心中马上有所顿悟——
  是了,既然是怀疑到崇明帝的身边会有内鬼,他就不可能全无准备。
  “你——你——”令文昌疼的满头冷汗,还是无法相信背后给他一刀的人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四公主。
  风启面部表情的款步折回,拍了下繁昌公主的肩膀道:“走吧!”
  “嗯!”繁昌公主点点头,和后面还惊魂未定的二公主一起快步出了门。
  令文昌苟延残喘的扑在地上,心里不甘,又被冲天而起的一股戾气一冲,突然就是神色一狠,往腰间摸了一把,扬手计较朝这边挥来。
  褚浔阳只以为他射出的是暗器,下意识的就想强上前去,她拽了风邑一把,想把对方拉开,风启却刻意没动,反而反手将她往回一扯,同时身形一侧,将她拢在怀里挡了一下。
  那是一团金色的烟雾,消散之后便无影无踪。
  身后的令文昌用了最后的力气,之后就头一歪,断了最后的一口气。
  风启和褚浔阳两人都极为警觉,察觉不对当即就屏住了呼吸。
  “皇兄,刚刚的那个是,你们还好吗?”繁昌公主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又扑了回来。
  “没事!”风启道,从容不迫的后退一步,扯开了罩在褚浔阳面上的手。
  “没事就快走吧!前面还有事!”风连晟见他两人都无损伤,也没深究,当先就先出了院子。
  一群人鱼贯而出,侍卫们立刻剑拔弩张的冲进去,屋子里一片惨叫声过后就重归宁静。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褚浔阳突然察觉走在旁边的风启脚步略一迟缓。
  她心中生疑,又觉得令文昌不可能虚晃一招,心里一急,便赶紧回头,扶了他一下,正色道:“你中招了?”
  因为急切,她便紧扣了他修长的五指。
  风启抿抿唇,却是对走在前面的繁昌公主道:“你先出去等一会儿!”
  繁昌公主看了两人一眼,顺从的先出了院子。
  褚浔阳突然觉得这里的气氛尴尬,就迟疑着扯了下嘴角,“你——”
  “浔阳!”风启看着她,唇角突然破天荒的弯起一抹笑,语气却极为认真的问道:“如果不是有他在先,你会给我机会吗?”
  “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褚浔阳扶着他的一只手,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掌心里暖暖的温度,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慢,脸上表情带一点心虚,却也只因为是过意不去而苦恼,因为——
  她的声音虽然很低,出口的话,却是没有半分犹豫的。
  是啊,她本来就是这样女子,磊落且坦荡,对任何的人和事都是一样。
  现在她是别人的妻子,所以对那人就是倾尽所有,一心一意的,哪怕是一个假设,一个额外的期望都不随便许诺。
  这个答案,是完全在意料之中的,但是这一刻听她亲口说出来,风启才终于觉得真实。
  “是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件事——本就没什么如果可言。”于是,他主动的从她掌中撤出自己的手掌,掌心里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抽离,眼前五彩鲜明的一切都伴着她的温度她的脸,快速的淡掉光彩,沉寂于夜,永不开启。
  “我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都是为了圆我自己的一点痴念,所以你也不必有负担。”最后,他如是这般的说,“你走吧!”
  喜欢一个人,真的就只是某一个人自己的事情,这世间的两情相悦,本就不可多得。
  褚浔阳也听不出他这话里有什么额外的玄机,再见他面色如常,便转身往外走,只走了两步仍还是不放心,就又止了步子回头,遥遥望他,不解道:“二殿下,我——能问,这是为什么吗?我跟你——”
  她问的有些迟疑,只是平白无故的受了一个人这么多的恩惠,总是受之有愧。
  风启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眼底的光线清明,一片淡泊,只就不温不火的反问,“喜欢一个人,需要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吗?”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或多或少,应该是——
  需要的吧?
  但是感情这回事,却是真的完全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逻辑,按部就班的跟着走。
  其实真要细究起来,因为前世的那一点交集,初见的时候她心里对延陵君还有几分膈应,但是在被他吸引打动之后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原则和底线也都可以为了一个特定的人打破。
  风启说喜欢她,他说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这样的男子,有广阔的胸襟,其实,也许就真的只是她自己过于耿耿于怀了。
  褚浔阳被她问住,沉默了一阵,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走后,风启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那里,半晌未动,繁昌公主不放心的从外面进来,其实方才她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了,这会儿便是红了眼眶,握着他的手道:“皇兄,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至少——”
  后面的话,她却也不知道该是如何开口,只是一味觉得——
  在褚浔阳的面前,风启,太委屈!
  他这样的人,是不该这样卑微的受委屈的。
  “都是命吧,是我欠她的,也是我偿还自己的!做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固然是好,但是那样的一生——”风启开口,却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举步往前走,白衣翩跹,踽踽独行的背影,伴着苦涩至极的一声叹息,“太孤独!”
  因为不想那样孤独的活着,所以他才努力试着适应,试着改变,想要抛弃自己骨子里的薄凉和野心,也再有血有肉真实的活一次。
  最终他赢得了太后的祖孙情,也得了繁昌公主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这一生,看起来总不再是那样的无情冰冷,但却只有自己最明白——
  其实——
  他的心境,始终都没有变过,一切——
  都和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两样,都是——
  一样的空旷和冰冷。
  如果一定要说有所区别,那就只能是说比开始的时候又增加了更多的遗憾。
  一生的求而不得,一世的孤家寡人,原来从来一次,他走的也只能是这样的一条路。
  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褚浔阳转身之后,他便再也追逐不到她的脚步了呵——
  风启前行的步子一直很稳,繁昌公主在身后含泪看着他,却见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生生的被门槛绊了一下。
  他连忙抬手扶住了门框。
  “皇兄!”繁昌公主一惊,连忙奔过去。
  风启没有拒绝她的搀扶,重新举步,十分缓慢的跨过了门槛,然后,他的脊背重新挺直,还是那个贵气逼人,清冷孤傲的二皇子!
  繁昌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明明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和往常无异,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这种变化带了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恐惧。
  “皇兄——”沉默了半晌,她突然声音嘶哑的捂着了眼睛,眼泪只就无声的落,“你的眼睛,是不是——”
  “这样多好?”风启却只是清风朗月般淡淡的笑了,他扬起脸,感受扑面而来的风,“哪怕我再不能见天下河山大好,我也无遗憾,毕竟——我也不用再看她和别人执手一生的将来。”
  这样多好,把一切都永远停留在记忆里,多好!
  可是——
  她的记忆里,永远都不会放着他的,终有一日——
  忘记!
  *
  风连晟和褚浔阳先后从后面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局面已经被荣显扬父子一力压下了。
  本来风连晟这里防范的密不透风,所谓的硫磺之物,就只是有人趁乱放了一点,虚张声势的引子罢了,荣澄昱的确是准备充分,但要剿灭整个太子府,却不是他一句话就算的,他的心腹管家倒戈,直接偷走了风乾和荣怀萱的那个孩子,没了这张王牌,他根本就寸步难行。
  “这里风连晟会善后,我们走吧!”见她出来,延陵君才终于如释重负,上前来握了她的手指。
  “父亲呢?”褚浔阳举目四望,没见到荣显扬,还是不放心,“你找到母亲和师公了?”
  延陵君面上笑容却瞬间僵硬,眼神也透出明显的黯然来,却只含糊道:“父亲先赶过去了,我们先回?”
  褚浔阳的心里有些不确定,迟疑了一会儿才跟着他上了马车,后面风启和繁昌公主也过来和风连晟告辞。
  延陵君从车窗瞧见,就调侃说道:“听说你今天又受了那人不少的恩惠?”
  褚浔阳想着风启说过的话,到底也是心虚。
  “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只是提醒你一句,受了别人的恩惠,我们要记得还!”延陵君见她不语,就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他嘴上不说,心里却终究忐忑,犹豫再三,还是有些别扭的说道:“芯宝,倒不就是我要小心眼,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对你太好,万一要有哪一天,你会觉得有人别我更好——”
  不是他非要计较,而是因为太在乎,反而就更容易患得患失。
  褚浔阳很明显的察觉了他的情绪不对,心知应该是和风清茉的事情有关,便就直接抱了他的一只手臂,蛮横道:“谁说会有人比你更好了?我得到的,就是最好的!你就是最好的!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在我面前,谁都不能说你不好,说你不好,那岂不就是承认我自己没眼光了?”
  说着,又想到延陵君是指的风启,便又嘟囔着补充了一句,“别人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风启算是个不错的人,并且欠着他的有些人情也肯定是还不了的,但是这终究是两回事。
  褚浔阳这丫头的嘴巴厉害,通常都是随便说好话给他听的。
  延陵君忍不住的笑了笑,想也知道她是为什么,想到荣显扬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眼神就又重新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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