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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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夜的心,又是一揪。
  浅尝和辄止再可爱,孩子还是自己的亲,副校长怕纠缠下去,更加扯不清,板起脸训斥:“够了,我就没看过哪部动画片是那么演的,莫浅尝和莫辄止,自从你们进这学校就没消停过,三天两头的给我闹事,等会儿让你们妈妈过来一趟,直接领你们回家,我们这是教育不好你们两个了。”
  这叫严惩“罪魁祸首”,给那两尊在此坐镇的大神看看,等他们回头转述给林念烨他姑姑听,也顺了他姑姑一口气,就不会迁怒他们学校了吧?
  没想到,辄止居然挑高小下巴,义正辞严:“我妈妈要赚钱给我们交学费,没时间过来。”
  这话里的潜台词是说他们交钱进来的,不能随便处置他们?
  副校长肝火旺旺:“没时间也得来。”
  沈夜递了个眼神给瞿让,瞿让心领神会:“貌似我前几天看的那部卡通片,就是往人头上泼脏水,我说副校长啊,您没看过,可不代表别人都没看过呢!”
  副校长听这话,感觉不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
  转移注意力什么的,瞿让最是拿手:“现在资讯这么发达,体罚都不行,何况还把人家孩子打出血,要注意防患于未然,被曝光了,可有的受。”
  副校长更懵了:“什么?”
  瞿让站起身,步调沉稳的来到浅尝和辄止身后,两只手分别摸上浅尝和辄止头顶:“我说上头要是考察你们史老师的教师资格,单凭随意打骂学生这点,怕是不容易过关啊,咱们现在施行的可是问责制——那个史老师,是您的下属吧?”俩孩子发丝够软,手感超好,舍不得移开,揉一下,再揉一下……
  不能让林均婷满意,是个大事,可也比不上丢了职位事大,副校长顿时消了气焰,一旁和事老模样的校长突然出声:“史全海打谁了?”
  浅尝撅着小嘴:“我们班里的文健柏,他给我和辄止买了个生日蛋糕,我们都没看清楚,就被尚伟诚打飞了,正好落到史老师身上,弄脏了他的衣服,史老师问都不问清楚,就打文健柏,还让他上台检讨。”
  瞿让看向林念烨:“是这样么?”
  林念烨正为没能当成“大英雄”而懊恼,对于瞿让送到跟前的翻身机会,当然要抓住,十分肯定的点头:“就是这样的,好多同学都看见了。”
  沈夜目光落在瞿让揉着辄止发丝的手上,许是看它不惯,许是也想试试,反正,等他回过神,已悄无声息的站到他们身后,不过,终究没伸手。
  瞿让察觉到沈夜的靠近,诧异的看过来,沈夜只是看着校长,声音平静无波:“通知那个姓史的,下午不用过来了。”
  校长迷惑的:“啥?”
  沈夜从容的:“他不适合这个职业,回头我会跟教育局打个招呼。”
  瞿让愣了好一会儿——眼前这位,真是他认识的那个凡事漠不关心,偶尔来了兴致,也是装枪让他放的“夜少”?
  浅尝先抬头看了看瞿让,又看了看沈夜,才往辄止耳朵边凑去:“他们说什么?”
  辄止从沈夜靠过来,就一直盯着他看,听见浅尝的声音,才回过头,想了想,低低地回答:“那位好看的叔叔给文健柏报仇了。”
  浅尝扑扇了几下如洋娃娃般浓密的睫毛,绽开笑靥,黑亮的大眼睛里繁星璀璨,满目崇拜的望向沈夜:“叔叔,您是个大好人,我替文健柏谢谢您!”
  林念烨气鼓了腮帮子,敢怒不敢言的看着沈夜。
  瞿让笑着打趣林念烨:“小子,你夜叔叔都够当这小丫头的爹了,放心,不会跟你抢女朋友的。”
  迎上浅尝崇拜的目光,沈夜的心情莫名的好,难得一笑:“今天你们过生日?”
  浅尝摇了摇头:“不是啊,今天是我妈妈过生日。”
  沈夜和瞿让相视一眼,瞿让咕哝了句:“真是缘分。”又低头,声调温柔的像大灰狼诱拐小白兔给开门:“你妈妈是干什么的?”
  浅尝语带骄傲的:“我妈妈是卖美味大餐的。”
  “哦,那你妈妈叫什么?”
  “莫离。”
  “莫——”瞿让怔了一下,抬眼看向沈夜,唇语道:“跟你一样——随母姓。”
  沈夜却将视线转到浅尝脸上:“那你爸爸呢?”
  浅尝却抿紧了小嘴,副校长清了清嗓子:“这俩孩子是……”
  ☆、第三十三章
  习惯把心事写在脸上的浅尝同学,对多嘴副校长的明显不满当然躲不过沈夜的注目,他莞尔一笑,慢悠悠的打断副校长的插言:“都这个时间了,想必几个孩子也该饿了。”
  瞿让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可别饿坏了小朋友,吃饭要紧。”说完微微俯身牵起浅尝肉肉软软的小手。
  浅尝没有挣扎,只是仰头看着瞿让:“那可不可以带上文健柏一起去?”
  瞿让去看沈夜:“现在的小孩子,关系搞蛮复杂哈!”再看看浅尝执着的小眼神,鬼使神差的来了句:“怎么那么像陶夭呢?”
  沈夜沉下表情:“你走火入魔了,看谁都像她。”
  其实,浅尝长得并不像陶夭,晃一眼,陶夭并不出彩,她是第二眼美女,而浅尝的轮廓却是叫人过目难忘的精致。
  但那一瞬间,沈夜何尝没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和当年的陶夭是那么的相像,不是外貌,是神情,那执着的表情和当年陶夭追在他身后时简直如出一辙——令人难以拒绝。
  可是不等他们回应浅尝的请求,辄止已经从瞿让手里夺回他姐姐的小肉手,紧紧攥着仰起头,仍盯着沈夜:“谢谢叔叔,不过我们都是在班级里吃午饭的。”
  将他的动作和表情一丝不落的收入眼底的沈夜,微俯首回望他,嘴角噙着一抹轻浅的笑。
  顿失肉肉软软触感的手心,有些空落,瞿让本想着再抓回来,可看着小家伙戒备的神情,不觉好笑:“你们在这耽误了这么久,怕是小同学们都吃完收走了吧?”
  辙止又转过小脑袋直视瞿让:“妈妈给我们带了面包和奶,也能吃饱。”
  瞿让玩味的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们又不是坏人。”
  辙止那小眼神,让瞿让油然生出种自己很蠢,遭到蔑视的恍惚感——有句广大人民群众耳熟能详的话,叫做坏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坚称自己不是坏人,与此地无银三百两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在辙止很给面子,没直接嘲笑瞿让的智商:“妈妈不让我们随便跟陌生人走。”
  瞿让气结,竟跟辙止杠上了:“怎么能算是陌生人呢?你们和林念烨是好朋友,我们是林念烨他姑姑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再说,你们妈妈没教你们,做人要知恩图报,你看,我们帮你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们理应报答我们,对吧?”煞有介事的语调,好像解救浅尝和辙止于豺狼虎豹间,全不顾及干晾在旁的一众教职工的自尊心。
  辙止攒起小眉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盯着瞿让:“尚伟诚才是林念烨的好朋友。”又一本正经的补充:“我们家里没有钱。”
  沈夜沉默的打量两个孩子,拾掇的很干净,但显而易见,身上的衣服早已褪色,应该是反复洗涤的效果——要是权贵人家的孩子,新衣服穿都穿不完呢!
  现今社会的浮躁气已经蔓延进了小学校,物质基础划定人际交往圈,诸如此前,同样犯错,连老师也会先把无权无势的穷人家孩子推出来顶罪不是么?
  这个男孩的意思很清楚,他们和林念烨,不是一个阶层的——沈夜的心,莫名其妙泛起酸。。
  瞿让不管那套,直来直去:“从现在开始,你们也是林念烨的朋友了,今天陪我们吃个中午饭,就算报答我们了,怎么样?”
  辙止抿紧小嘴,不吱声。
  瞿让试探的问:“要不——给你们妈妈打个电话请示请示?”边说边把电话掏出来:“你们妈妈的电话号是多少?”
  辙止还不吱声,瞿让笑了笑:“忘了哈,没关系,小姑娘记性能好些,你说。”
  防备心明显没辙止重的浅尝,看辙止没阻止她,直接干脆的报出了莫离的电话号码。
  瞿让打过去,没通,挑挑眉:“关机了,小妹妹,你确定没记错号么?”
  浅尝连连摇头:“才不会记错呢,妈妈要赚钱养活我们,没时间看着我们,总担心我们会跑丢了,天天都考我们记没记住她的电话号,她都不换号的。”
  瞿让点头,重播,居然通了,清婉的女声:“喂,你好,我是莫离,请问你有什么事?”
  记忆深处,有个穿着公主裙,留着齐眉厚刘海的搪瓷娃娃,笑容纯净,嗓音清婉,跟他说:“你好,我是陶夭,可以麻烦你帮我叫一下陶赫瑄么?”
  时隔多年,两个声音居然重叠在一起,生生噎住了瞿让。
  “离离——”一声尖叫,拉回瞿让注意力,相距遥远,仍是清晰可辨,可见穿透力有多好。
  “你个没脑子的蠢女人,才放你出去多大会儿工夫,居然又把自己搞进医院来了,你真打算让老娘跟你把这颗心都操碎了?”
  医院?陶夭离世前的那段日子,几乎全是在医院里度过的,瞿让擎着电话,眼神瞟向沈夜。
  沈夜也察觉到了异常,以目光询问瞿让。
  瞿让竖起食指,轻轻压唇:“嘘!”
  想是莫离把电话拿远了些,声音模模糊糊的:“你才没脑子呢,我就是崴了脚,别叫得好像我马上要挂了一样,我压根就没打算进医院,是他硬把我拽进来的。”
  “真的?”
  “嗯。”
  “脚崴了,哪能拽啊,抱进来的吧——咯咯咯咯……”
  “你母鸡下蛋呢?”
  “呸!我就是觉得我表哥对你实在太好了——咯咯咯咯……”
  “不跟你说了,我接电话呢!”接着,声音明显清晰起来:“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有点儿事耽搁了,请问你是找我的么?”
  瞿让拿开压在唇上的食指,信口开河:“没事没事,是这样的,我是你家浅尝和辙止的好朋友林念烨的家长,今天中午出了点小状况,耽误了你家浅尝和辙止吃中饭,想带他们出去吃,可他们说必须要征得你同意才行,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
  莫离客套的拒绝:“哦,不用不用,我给他们带吃的了,不必麻烦了。”
  “你这样就外道了不是,都是孩子家长,今天我带他们出去吃,改天你再带我们家念烨出去吃,孩子间多走动走动,有好处。”
  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可不认不识的,谁能跟你“内道”了?
  瞿让不给莫离留拒绝的时间,乘胜追击:“要不,让浅尝和辙止亲自跟你说?”叫得那叫个亲切,好像真和她家浅尝和辙止相识多时。
  莫离迟疑片刻,点头同意:“那就有劳你了。”
  瞿让朝沈夜比了个“ok”的手势,又跟莫离闲扯了几句才挂掉电话:“你们妈妈同意了。”对浅尝和辙止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笑容,接着又莫名其妙的加了句:“你们爸爸对你们妈妈很好吧?”
  浅尝和辙止对视一眼,林念烨忍不住插话:“不对啊。”见浅尝白眼相向,生生憋回了后面的话。
  事情可以圆满解决,校领导全都松了口气,而且特别“恩准”浅尝和辙止要是吃不完,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沈夜微俯身握住辙止的小手,面对辙止明显的挣扎,凑到他耳畔,声音轻缓而低柔:“如果你不跟我们走,没准回头你们老师就能给你们妈妈送去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
  大手包小手,掌心里一团温软,很奇妙的感觉,突然想到:如果老爷子当真那么想过含饴弄孙的生活,或许,自己可以认真考虑一下,顺从老爷子的安排,跟个适合的女人结婚,然后生个像这样玲珑剔透的孩子……
  这小子先前不愿意找家长,结合他妈妈今天过生日,很容易理解,是怕坏了他妈妈的兴致,他善于见缝插针,这孩子年纪虽小,但,相信能理解他的意思——不和他搞好关系,学校肯定会就刚才的事,联系他家长。
  瞿让扯扯嘴角:“敢问沈检,这叫威逼吧?”
  沈夜携着警告意味的眼风扫过瞿让,使他果断闭嘴,又低下头,对上辙止,笑得和蔼可亲。
  没错,他就是在威逼这小男孩儿,缺德么?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亲爹都坑,只不过生了张极具欺骗性的好面容,被很多习惯以貌取人的家伙硬往好人堆儿里归类,那被他坑了,也怨不着他。
  辙止再伶俐,以那区区几年的阅历,如何斗得过满肚子黑水的沈检察长?
  小家伙屈服了,沈夜攥着他的小手,心被填的满满。
  随后,沈夜和瞿让见到了文健柏,出乎他们意料,原来浅尝坚持要带着的,会是这样一个孩子。
  穿着明显短小的,皱巴巴的脏t恤,领口也散了边,有点厚的长裤,褪色的破凉鞋,青肿着脸,看不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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