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红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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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发未干,躺下之后,很快就在白色的被单上浸出一摊水渍。
  梁芙支使他:“傅聿城,你帮我吹头发。”
  傅聿城拿过吹风机来,让她头伸出床沿悬空,替她吹头发。那一头平日看着柔顺美丽的长发,几乎耗尽他的耐心,他甚至中途停下来,点了一支烟,抚平烦躁的心情,再继续给她吹,说道:“你平常打理够麻烦的。”
  梁芙笑得不行。
  当梁芙“嘶”一声的时候,意识到凑得太近可能让她烫到了,便拿远一些。
  吹了十五分钟左右,头发七成干。拔掉插头,把吹风机扔一边,将梁芙往里一推,点支烟,自己靠着床沿躺下。
  “旁边还有一张床,你非得跟我挤在一张?”
  傅聿城不理,两腿交叠,咬着烟看她一眼,笑说:“还没缓过来?”
  梁芙瞪他一眼,“……就不能循序渐进吗?”她垂下目光,瞧见皮肤上给他掐出的一段紫痕。
  傅聿城顺她目光看过去,轻哼一声,没给她出示自己手臂上让她咬出的牙印,破了表皮层,都快见血。
  梁芙再躺一阵,渐渐恢复力气,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肚,追问:“你还有什么事是没告诉我的吗?今晚交代清楚,算你坦白从宽。要是以后再让我发现,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傅聿城想了想,“好像没了,有也应该都是些小事。”
  “小事也得交代。”
  “哦,跟你结婚之前,我问周昙借过一笔钱,现在已经还清了。”
  梁芙直起身,“借钱做什么?”
  “我妈肺癌复发,做二次手术。”
  梁芙瞪大眼睛,目光意味深长。
  傅聿城瞥她一眼,“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既然知道我在想什么,岂不是说明你这人的思想也一样乱七八糟。”
  “我以为你刚才已经知道了。”
  梁芙脸发热,拉被子盖过下巴,低声说:“……你以前不这样。”孟浪,甚至有些粗俗,或者拿下、流形容都不算过分。
  傅聿城笑了一声,瞥她一眼,“你不更喜欢我现在这样?”
  “你……”实在无法辩驳,因为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等抽完了烟,傅聿城一个翻身,又去亲她。
  她伸手将他一推,还有话要问,“……上回在巴厘岛,我都醉成那样了,你一根手指都没碰过我。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在勾、引你吗?”仍有些愤愤不平。
  傅聿城望着她,笑容一时意味深长,“你怎么就知道我没碰过?”
  “碰……碰了哪儿?”
  “你忘了?要不我帮你回忆?”他直起身,抬手按灭房里的大灯。
  真是奇怪的指控,他又不是圣人。
  人人有卑劣而无法慎独的时刻,他也不例外,虽然有理智告诫,他尊重她,并未过线。
  但躺在烂醉如泥失去意识的她的身旁,自力更生地把这事儿解决了,也没违法不是吗。
  傅聿城凑在耳边,把那天发生的事说给她听,说得她脸红心跳,直往后躲,捂住耳朵说,“你不要说了!”
  ……
  结束的时候,不知道多晚了。这位于郊区的酒店,夜里四下阒静。
  梁芙手机到现在都还没充上电,也不知道失联这么久,多少人联系她。奇怪的是,她却懒得去想,眼前的傅聿城就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事。她撑着手臂去拿傅聿城的手机,看时间才知道已经过了凌晨。
  被子里潮热,关节窝处都是汗,先前的那一个澡,算是白洗。
  梁芙歇了一会,撑着精疲力尽的身体,爬起来再去冲了一个凉,拉过枕头侧躺下,再不愿动。
  傅聿城也去洗过澡,在她身侧坐下。
  “傅聿城……”她喃喃地唤。等他过来,等得几乎要睡着。
  “嗯?”
  “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
  “你说。“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有话直说。”她睁着困倦的双眼,隔着暖融的昏黄灯光去看他,“……如果那时候我能坦然接受自己受伤的现实,坦然向你寻求安慰,我们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是不是?可是,又好像非得绕这么远的弯路,我才会想明白,原来我那么爱你……”
  她这一番剖白,让傅聿城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好,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告诉你。”
  “以后……不想再走任何弯路了。最好一条宽敞大路走到底,走到我不得不和你分离的时候。”她头靠过去,隔着被子挨着他的腰,声音低而模糊,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最好也让我走在你前面,我受不了送你离开……这辈子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片刻,她没了声,呼吸均匀,睡过去了。
  傅聿城放任自己在此刻无法形容一种温柔的心悸之中沉浸片刻,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然后轻手轻脚下地,拿上房卡,出去一趟,问前台找客房部借了花露水来。
  回到房间,傅聿城掀开被子,把梁芙被叮咬过的手臂、小腿都喷过一遍。
  那触感清凉,梁芙自迷迷糊糊之中,眼睛睁开一线,想问他做什么,却累得嘴都懒得张开,到底还是睡意正盛。
  傅聿城放下花露水瓶,去浴室洗了手,帮梁芙的手机充上电,再从行李箱里拖出笔记本,在她身侧坐下,把笔记本支在腿上,整理明天演讲要用的ppt。
  敲键盘的声音并不响,但似乎仍有所打扰,每隔一阵,梁芙总要微微一动。这时候,傅聿城便会停下来,安抚似的轻拍她的肩膀,直到她再度睡去。
  夜沉沉而安静,心里是一种难用言语形容的满足,似人生有这一刻,百死而无悔。
  可他又贪心更多,不愿就死,只愿余生岁岁年年,天天日日都如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  bgm:李克勤《天天都是情人节》。
  第60章 晚星送我(05)
  被细微的声响吵醒,睁眼看见暗色的遮光窗帘拉开了一线,浴室里隐约似有人影晃动。
  “傅聿城?”
  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浴室里的那道人影应了一声。梁芙打呵欠伸个懒腰,感觉感冒似乎比昨天好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出过汗的作用。
  脚背绷直,伸出去缠着数据线,把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勾过来。满屏幕的通知,重要的不多,她挑着回复过了,系上浴袍的带子,赤脚踩着地上的短绒地毯,走进浴室。
  傅聿城正在刷牙,从镜子里看她一眼。她扑过去,猛地往他背上一趴。他给撞得往前半步,手掌撑着流理台,吐尽牙膏沫,拿水杯接水漱口。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笑着,贴着他耳朵低声地问,因为感冒,嗓音比平日哑了几分,听着倒更有些勾人。
  “刚醒,9点要演讲,我得提前准备。”
  她树袋熊似地挂在他背上,也不说话,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他身上浴袍的领子。
  傅聿城拿面巾擦一把脸,而后捉住她的手指,“别点火了,你得相信我的办事效率。”
  发尾微微蜷曲,眼仍有几分惺忪,她似晨花沾露水,将放而未放,一种有别于平日的慵懒,对他而言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时刻。专门来考验他的定力。
  梁芙在镜中笑看着他,头一偏,主动送上一个吻,然后松了手,去挤牙膏,“讲座我能去听吗?”
  “你想去就去,多睡会儿也行——今天不用排练?”
  “问顾文宣请了一天假。”
  “他倒是准。”
  “克扣了我四周的假期了,准不准今天我都要罢工。”
  傅聿城笑了声,把用过的毛巾扔进一旁竹篓里,走出去换衣服。
  梁芙慢悠悠地刷牙,听外面傅聿城问道:“你大概要多久?”
  “不用等我了,”她含混地说,“我自己去吃早饭,然后去找你。”
  傅聿城换好衣服,正装三件套,打领带的时候,他又走到浴室门口,对她说:“餐厅在三楼,自助的,报房号就行。讲座在五楼,到时候乔麦会在门口检查工作证,她会放你进去。”
  “知道了。”
  没一会儿,傅聿城都收拾好了,提上笔记本,出门之前,又走进去,搂住她的腰亲了一下,“房卡别忘了。”
  他如今能把正装穿出一种极其禁/欲的精英气质,倘若鼻梁上再架一副细框眼镜,大抵就是斯文败类的最佳范本。
  梁芙往镜子里看一眼,笑说,“你再磨蹭,师姐就要检验你办事效率究竟能有多高了啊。”
  梁芙不紧不慢地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拿包里随身携带的一管口红,随意往唇上随意一抹,素颜立时多几分气色。
  拿上手机和房卡,吃过早饭,等到五楼报告厅的时候,那讲座已经开始了。
  乔麦挂着工作证,就守在报告厅门口,给她指了一个前排的空位,悄声说:“特意给你留的。”
  梁芙笑说:“谢谢。”
  怕绕去前排打扰真正研讨学术的人,梁芙并没去那个空位,而是往后排去随意拣了一个位置坐下。
  这位置靠中间,虽然隔得远了点,但能将讲台中间的傅聿城看得完完整整。他汇报的主题围绕相似案件的情况之下,国内与日本判例差异的这一角度展开,延伸到这次交流学习的成果、个人的体会,以及对未来展开法律工作的借鉴意义等各个方面。
  梁芙听得似懂非懂,但一点不妨碍欣赏傅聿城在台上条分缕析,侃侃而谈的自信模样。
  跟周昙扯淡聊天的间隙,她把手机切到相机界面。
  手机忘了静音,“嚓”的一声响。
  一时间,报告厅里不少人条件反射地转头向着声源看去,被这么多道目光注视,梁芙倒没觉得多窘迫,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那目光里有一道属于梁庵道。
  她这一下,吓得快从桌子上跌下去。
  既是国内规格比较高的论坛,又在崇城举办,梁庵道怎会不参加,奇怪她怎么没提前想到这一点。
  傅聿城抬眼,越过好几排的观众,目光向她扫来。
  他嘴角微微一勾,声音仍然平缓,“……不用拍照,这次论坛上所有演讲者的ppt,工作组都会统一通过邮件的方式发送给各位。”一句话,拉回大家被分散的注意力。
  梁庵道却仍是看着她,使个“等会儿找你算账”的眼神。
  梁芙吐了吐舌头。
  简直是被抓个现行。
  一小时的讲座时间,梁芙便一边听傅聿城演说,一边应付周昙丢在婚礼筹备群里的连环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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