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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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清不跟他说话,只看向李静虚,又向阮纠、乙休等人道:“诸位道友也看见了,峨眉派根本就不想跟我们五台和解,诸位的一番苦心,恐怕都要付之东流了!”
  098来往·极乐打算
  听了岳清的话,荀兰因急声道:“我们何时说过要不想跟你和解了?这些年来,我们峨眉派多少同门死在你和你的党羽手上?这些我们都可以既往不咎,只是要你跟魔教彻底断了联系,这有什么不对?你跟万魔神宫的大魔头苟且生养儿女,又将沙神童子这么一个老魔带在身边,让我们怎么能够放心跟你们合作?分明是你自甘堕落,还想强词夺理?”
  岳清眉头一挑:“哦?跟魔教有来往的,你们就决不能容么?”
  吴元智在一旁大声道:“不错!自古正邪不能两立,峨眉派绝不跟魔教同流合污!”
  岳清笑道:“我记得你们方才借给李师伯去对付邓隐的那个青玉莲蓬,就是当年长眉真人从石神宫主那里得来的吧?另外据我所知,李师伯跟宇宙六怪之一的火灵神君私交不错,你们是不是也应该把他从这里赶出去?当年鸠盘婆擒住玄龟岛的易静,打算九鬼啖生魂,又是谁攀着昔日的交情,跑去跟赤身教主说情,把易静的元神讨要回来的?另外还有啊,当年连山大师跟魔教中人更是多有勾连,甚至亲身去修炼魔道法术,你们是不是也要把他从祖师牌位上请下来啊?”
  峨眉派一时语塞,若说魔头,天底下谁能大的过当年的石神宫主?就算是现在铁城山老魔也是人家的师弟,其他几件事,也都是世所公认的,谁也反驳不了。
  岳韫听见他提及连山大师,心中不快:“众所周知,石神宫主和火灵神君虽然身处魔教,却是极少为恶,岂是魏枫娘那个泼溅荡妇可比?”他的两个徒弟被魏枫娘捉去,送到阴魔部给众魔女淫乐,心中对万魔神宫已经是恨极,“鸠盘婆当年听了长眉师兄的劝告,已然弃恶从善,咱们自然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至于连山大师,欲以旁门入道,为天下苍生摸索出一条通天之路,天仙大道,其胸襟气魄,智慧神通,又岂是你这么一个妖道邪师所能诋毁的了的?”
  岳清笑了:“鸠盘婆听了长眉真人的劝告,弃恶从善,便该给一次机会,那沙神童儿也听了我的劝告,决定弃恶从善,也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他用手一推沙神童子,沙神童子立刻上前几步,朗声说:“我自然也是弃恶从善的,日后以师尊为榜样,一心向道,回想起过去种种,犹如迷梦一般,多亏师尊指点,恰如春雷滚滚,震彻长空,如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师父就是我在黑夜里的指路明灯,永远为我指出正确的方向……我绝不会辜负……”魔教之中,向来是以法力论大小,用拳头分高下,弱小的,要想不被吞掉剥削只能依靠强大的,因此各种溜须拍马的手段俱都大行其道,沙神童子就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这时候一边要讨好岳清,一边要给峨眉派添堵,因此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越说越肉麻。
  峨眉派众人的脸上也越来越难看,吴元智几乎从座位上蹦起来,骈指沙神童子,跳脚喝骂:“你这魔崽子恶贯满盈,焉有回头之日?说这些花言巧语,谁有会相信你?”
  沙神童子笑呵呵地说:“你相信不相信都无所谓,只要师父愿意相信我就好。”
  除了峨眉派,在座的其他人也大多觉得此事不靠谱,宁一子开口道:“岳道友,您的人品,我们都是相信的,只是这沙神童子,向来无法无天惯了的,你现在凭借一枚金环将他约束住,将来万一被他找到法子,破掉了那金环,从五台山闹起来,对七星仙门,乃至于整个天下,都将是一场空前的浩劫,岳道友还请三思啊!”
  司太虚、华瑶崧等人也纷纷开口跟着劝说,岳清把脸往下一沉:“怎么着?长眉真人不过口头上劝告几句,就能让赤身教主痛改前非,我把他带在身边,时时教导,就不能使浪子回头了?”
  岳韫嗤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长眉真人相提并论!”
  岳清眼中精光一闪:“我为何不能跟长眉真人相提并论?岂不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道之下,我是刍狗,他任寿也是!谁又比谁高贵些了?枉你修道这么多年,连心中还有如此严重的高低贵贱,离于大道的分别之心,也配位列七真之一?真真是欺世盗名!你实在不配与我说话,且赶紧闭嘴吧!”
  一番话把岳韫噎了个大红脸,连声反驳,岳清都置之不理,当真是把他当做不配对话的一类,只跟玄真子说:“让我杀掉两个孩儿,那是绝不可能!让我处置了新收入门的徒弟,也是没有道理!两件事我都不会答应的,你们同意像李师伯说的那样,五台、峨眉两派和解,将来共抗魔教,那么咱们便立下章程,日后也好开始作为,若是不同意,再扯皮下去,翻旧账也没什么意思,岳某人就此告辞!”
  吴元智阴森森地喝道:“妖道!你当我峨眉派的两仪微尘阵是吃素的?既然进了峨眉山,还妄想全身而退么?”
  荀兰因听他说的不成话,赶紧接口道:“你是我们峨眉派的客人,我们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沙神童子是这次魔教派来的敌人,我们决不能放过,你把他留下,我们放你离开!”
  岳清冷冷回问:“如果不答应呢?”
  荀兰因道:“如果岳道友实在不肯,那我们就只能委屈道友在峨眉山小住一段时日了。”
  岳清哈哈大笑:“李师伯,你怎么说?若是没有你,我当日便已经离开了,看在你的面上,我才来助他们峨眉派度此魔劫,先斩赵长素,再收尚和阳,山门外面大战血神子,斩杀邓隐一个化身,凝碧崖下又救了那小寒山神尼一条性命,收了沙神童子,我自认这次来对得起李师伯你,如今他们要软禁我,你就不说句话么?”
  李静虚已经是金仙境地,什么事情看不清楚?对于峨眉派跟五台派结盟,卦象上是有成功的迹象的,不过确实阻碍重重,耗时日久。他看得明明白白,两派越早结盟,对两派收益越大,其中峨眉派得的好处也越多,越晚结盟,峨眉派越衰败,他把岳清弄回来,是为了对付魔教的,可不是跟峨眉内耗的,铁城山老魔是个劲敌。
  这老魔所创立的小世界,已经收留了不少碍于天诛、天劫的盖世老魔,大多是沙神童子的前辈,如九烈神君的岳父伏瓜拔老魔,尚和阳的师父无行尊者,毒龙尊者的师父叱利老佛,这些老魔都是要受天诛或者天劫而死的,都被接引了过去,现在虽然局限于铁城山之中,一出来便要引动劫数,不过一旦铁城山老魔以整个世界献祭,将此间化成魔域,他们就可以回来为所欲为了。
  李静虚算定,如果任由峨眉派一家独大,最终群魔出世的时候,根本难以阻挡,到时候仙道凋零,佛门衰败,人心皆为魔头所诱,道观里画符的道士,寺庙里讲法的僧人,尽是魔子魔孙,以骗人为乐,愚弄众生,无量魔头,泛滥人间,杀不胜杀。
  因此他才拖延一甲子功夫飞升,施展禁术,将岳清弄回来,要破此破局,关键就在于紫青宝箓和通玄真经,两家合力,方是正理。
  不过仙人也有许多放不下的东西,早在双方开始争论之初,他就已经看出,峨眉派一方,普遍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慢和刻骨铭心的仇恨,他之所以一直努力撮合,就是想要再努力一把,使道门尽可能多地保存一丝元气,如今他是彻底失望了,两边对于和解的渴望都不是很大,尤其峨眉派这一边,大约是开府成功,两仪微尘阵大成,料想再没人能够攻进峨眉山,想要以此为根基,休养生息,将来重新恢复昔日荣光。
  李静虚在心中默默叹息,站起身来:“今天的事,是我唐突了,到底人力不能胜天,如今机缘不到,即便强行把你们弄到一起,也只会起纷争,增长仇恨,罢了罢了,如今你们开府成功,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去了。岳师侄是我带来的,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平安带出去的,至于沙神童子……”他说到这里沉吟了下。
  沙神童子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对于李静虚还是很怵的,知道自己的命运便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了,有些惶急地扯了扯岳清的衣袖,小声道:“师父……”
  岳清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安慰:“不管李师伯同不同意,我都会把你平安带出去的,那一声声的师父,可不是白叫的。”
  沙神童子是真的害怕了,他已经见识过那两仪微尘阵的厉害,即便自己红尘沙仍然在手,也至多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仍然要被困在阵中,一旦进去,便成了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哪怕他能够支持几百年、上千年,最终也仍然逃不过被炼化的结局。
  099赐宝·双刀并行
  李静虚道:“沙神童子是岳师侄所擒,是生是死自然也由他说了算,不过有一节。”他向岳清道,“李师侄死在沙神童子之手,元神陷入红尘沙里,还有当年命丧青螺峪的元觉、顽石二人,元神和头颅都被魏枫娘送给尚和阳祭炼白骨锁心锤,现在那白骨锁心锤在你那,你把他们三人的元神一并还来,也算成全了道义。”
  岳清道:“红尘沙和锁心锤都在我手里,本来也是打算将里面的怨魂都超渡转生的,如今还给峨眉派,也省了我一番手脚。”他先把手伸进红欲袋中,神念转动之间,迅速将李元化的元神吸到手里,这回没有沙神童子施法操纵,就算是李元化贪恋红尘世界舍不得离开也不行,被他硬抓出来,又从玄阴聚兽幡中抓出两个骷髅,一起递给李静虚。
  那骷髅眼中魔火闪烁,呜呜怪啸,一拿出来,整个大殿之内都掀起阵阵阴风,这东西是有灵性的,一旦放出去,会自动飞去食人,便是一般的地仙遇见了也只有跑路的份。只是李静虚是何许人也,尚和阳的这种东西在他眼里都是小儿科,虽然这个身体只有十来岁大,一双小手抓不住半个骷髅,不过他两手一揉,两个骷髅就缩到鸡蛋大小,连同李元化愤懑不满的元神一起递向玄真子。
  岳清痛快地还了三人元神,也算是给李静虚长脸,毕竟最初是李静虚说服齐漱溟给岳清发请柬,邀请他来赴会,并且撮合两家和解共抗魔教的,现在虽然没有做成,但这一场魔劫,岳清出力不少,现在又把三个长老的元神还了回去,不管在谁看来,岳清也算是带足了诚意,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至于最终没有谈成,还是峨眉派的原因更大一些。
  如果乐清拒绝还人,李静虚就要回长春岭无忧洞闭关弃世,直至飞升,再不出面了,管他天下洪水滔天,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也都跟自己没有关系,当然,峨眉跟五台不肯合作,他就算把心操碎了也无济于事。
  岳清把裘元叫回来,李静虚也把李玄、李健招来,向玄真子和荀兰因提出告辞,他俩一走,其他人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阮纠率领的灵峤仙府一伙,加上公冶黄、乙休、商祝、裴融,宁一子、苏宪祥、九龙真人等也都纷纷提出来告辞。
  钱康也要走,被荀兰因让阮征死命拉住,岳清见了,心中冷笑,在山门前临分别的时候,向玄真子和荀兰因说:“我五台派三个孩儿,石生、石完和钱莱,被东极大荒山卢家老魅掳走,带去幻波池了,不日我将亲自去接孩子回家,听说幻波池圣姑跟贵派交好,有意将幻波池送给贵派开辟别府,所以还请贵派先派人去说一声,最好让卢家老魅换个地方,否则毁了山景,炸烂洞府,你们那别府可就开不成了!”
  荀兰因道:“幻波池屹立数百年,觊觎池内宝物者不计其数,这些年擅闯幻波池盗取珍宝的也不在少数,岳道友当年不是也去过么?可也没见谁把幻波池真个毁了,岳道友想再蹈幻波也是好事,我会通知那边的几位道友做好准备招待贵客的!”
  岳清笑道:“那就好!”说完再次跟众人告辞,然后单约乙休同路向北。
  众人听见双方有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纷纷各自叹息,裴融望着北天上金光霹雳消失得云端说道:“两大道门如此内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凭白让邪魔两教捡便宜!如果这次两派精诚合作,七星仙门举派来援,再加上昆仑、武当、茅山各派,道门齐心协力,必定重创邪魔,说不定妙一真人和苦行道友也不会受那个苦了。”
  商祝面无表情:“大道若斯,天数无定,谁又能做了谁的主?道友还是跟我回山修炼,只待功行圆满,好飞升紫府,落得个清心逍遥罢。”
  再说岳清和乙休同行向北,岳清把先前在九宫崖上擒捉的毕真真拿了出来:“此女是韩道友座下叛徒,当年跟纯阳派,以至于后来跟我五台派几位门人都有因缘纠葛,今日我将她擒了,还请乙道友将她待我交给韩道友发落。”
  乙休把大手连摆:“此女早已经被山荆逐出师门,跟岷山白犀潭再无任何瓜葛,她是峨眉弟子,道友要么将他杀了,要么像其他人那样还给峨眉,如何处置,都不必告知我们。”
  岳清道:“她终归跟韩道友学艺百年,师徒缘分甚重,如何发落,还是要韩道友意下,咱们都不好代为做主,你若是不肯替我转交,我就只能亲自跑一趟白犀潭了,只是听说她现在闭关,谁也不见,幻波池斗法邻近,我又耽延不得,就只能亲自把她送进仙府之中,又怕冒犯了韩道友,到时候若是惹下什么误会,又不好办……”
  乙休听他这么说,不怒反笑:“驼子修行这么多年,过去都是我这么跟别人说话,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跟我说呢,罢了罢了,我就把她带回去,将这段因缘了结了吧!”
  把毕真真交给乙休带回白犀潭,岳清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这次峨眉派开府赴宴之行,也算是圆满地划了个句号,在秦岭上空跟乙休告别,五色祥云星驰电掣,不多时就到了五台派山门前面。
  岳清出去带了两个人,回来时候也是两个人,不过司徒平换成了沙神童子,这一消息把山上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闭关的刘泉,全都跑到黄龙宫来看新鲜地围观沙神童子,哪怕看到了真人就在眼前,还是都有些不敢相信,岳清会把这么个盖世老魔弄回来当徒弟。
  对于被别人围观,沙神童子已经很习惯了,他十分淡定地按照岳清的引荐,给许师姑、刘师叔磕头,然后又向杨鲤、灵奇等诸位师兄师姐们鞠躬问好。
  其他人也还罢了,毕竟沙神童子凶名在外,任何人都不敢提他的名字,流传有限,大多只知道他是个厉害老魔,其他的资料都很简约,不过云萝娘、云九姑,昔年的红花鬼母苗楚芳,以及出身小南极四十七岛魔众妖师的黎望、崔晋,这些在外面混过的,俱都深深知道沙神童子的厉害,譬如苗楚芳为五台派二代弟子中的翘楚,但就算她前世全盛时期,也不敢跟沙神童子放对!至于李昆吾、邢徵这几根老油条,则直接被吓傻了。
  许飞娘也有些意外,她深知沙神童子厉害,说话也不背着他,直接问岳清:“九为阳数之极,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你收下这第十个弟子,恐怕兆头不好,你已经在天下群仙面前承诺要好好管教他,便担上了责任,将他若有反复,恐怕要误你的仙业。”
  岳清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我收十个不会十全十美,收九个也是一样,凡事有一利便有一弊。况且当知,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天下少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他看了看地上跪着奉茶的沙神童子,接过来喝了一口,“修仙也是如此,我跟他有这段师徒缘分,我能不能以慈心待他,是我自作自受,他能不能以孝心奉我,将来亦是他自作自受,那些说什么被徒弟拖累的,不过是多在别人身上找借口罢了,你不见极乐真人这两年又开始收徒弟了?他便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修行一道,谁也管不了谁,同样,谁也拖累不了谁。”
  他把茶杯放下,将当初收自屠龙师太的那口屠龙刀拿了出来,并神禹碑和禹王钟,一并赐给沙神童子:“你即入了我门下,日后便要服我教规,若有违背,决不轻饶!以后你要修炼我五台派的法术,从小五行篇炼起,到大五行篇,将来太乙剑诀,混元心经我都教给你,你过去魔教的那些手段,我也不禁你使用,日后孰优孰劣,你自知晓。”
  他先拿起屠龙刀:“这刀本是长眉真人飞升时赐给沈琇的,名为戒刀,是让她以戒为师,戒杀戒怒,到了她手里,却成了一件力气,神挡杀神,妖当屠妖,闯下了屠龙师太这等赫赫有名的称号,可见刀不分好坏,全在人心如何。此刀后经心如神尼帮助沈琇以佛法祭炼,威力不弱于你的那把魔刀,你以后双刀并行,慢慢体会正邪之别,双方利弊,将来好做取舍。”
  沙神童子大敢意外,本以为这次算是落到后娘手里了,日后要被奴役作践,万一有个错处,更说不定有什么酷刑等着自己呢,只在暗暗发誓,权且装作顺从,忍耐到岳清飞升,也就算熬出头了。他也猜想岳清肯定要用正教那一套假仁假义的话来约束自己,早就准备了一套海誓山盟式的入派感言,每一句都绝对是大义凛然,伟大光荣,正确无比,先拍岳清的马屁,再拍五台派众人的马屁,正教中的伪君子可是都爱听这一套的,等把大家都哄得舒舒服服,以后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一些,毕竟对人心的掌握,什么人爱听什么,作为魔教中的大佬,尤其是以灵感著称的积年老魔,对于这些根本就是轻车熟路。
  只不过岳清用这番话来教导他,又赐下这等绝世神兵,让他很是不适应,事先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默默地双手举过头顶,把屠龙刀接过来。
  100幻波·大打小打
  作为修行千年的盖世魔头,不论道行,单比法力,沙神童子是绝对不输于岳清的,更兼修炼诸天秘魔圣典,练就一身神鬼莫测的魔法,近乎于不死不灭,也是他自己太衰,脖子上先套了个伏魔金环,被岳清以有心算无心,跟智能和尚研究出来的一道神符来对付他,才将他擒住制服,否则出了铁城山那位深知他功法底细的师祖老魔,便是李静虚,也很难将他制住。
  魔教中人,最讲心思莫测,引欲勾情,往往三言两语,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让人入彀,沙神童子也是从小魔逐渐修成老魔的,对于这些手段全都了然于胸,在回来的路上,他都在盘算如何应付岳清和五台派众人,争取在岳清飞升自己,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等熬到岳清飞升之后,再苦尽甜来,霸占五台山,来个鸠占鹊巢,将这里建设成魔教总坛,甚至还在暗中盘算,到哪里去寻找像之前太平仙印那样,能够镇压伏魔金环的宝物。
  然而刚一上山,岳清就给他来了这么一手,让他一肚子诡计谗言都不知道该如何施展,尤其岳清一双慧目,极具威严地注视着他,仿佛连他所思所想全部一目了然,霎时间,沙神童子竟然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这可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将屠龙刀接过来,脆生生地回答:“师父所嘱,徒儿尽皆铭记于心。”
  岳清又拿起神禹碑和禹王钟递过去:“这两件宝物,俱是大禹王当年用来治水的法宝,神禹碑镇压地轴,禹王钟镇压地眼,不但妙用无穷,而且威力惊人,你宜善待之。”
  沙神童子应声接过二宝,岳清让杨鲤把他领下去,安排住处,讲解本门规矩。
  许飞娘说道:“你走赴宴的时候,带了两个人去,回来的时候,也是两个,却换成了沙神童子,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怎地把平儿送去幻波池了?这次是要大打?还是要小打?”
  岳清笑道:“师姐这话我听不明白,何为大打?何为小打?”
  许飞娘道:“峨眉派衰势已成,这次开府是垂死挣扎,幻波池一战,便是回光返照,他们看不开啊,当年黄山顶上二次斗剑,他方陨落,我便宣布脱离漩涡,弃暗投明,为的便是韬光养晦,以待天时,妙一夫人若是学我那时光景,必不会落到如此境地。据我从卦象上算来,幻波池若是小打,不过再次令峨眉损折一次元气,将来分裂成两部。若是大打,峨眉派便要被彻底铲除,连同幻波池一起化为灰烬。以师弟的神通道行,想必也都已经尽知,何必还来考教我。”
  岳清问道:“那依照师姐的意思,是大打好,还是小打好?”
  若所五台山上最恨峨眉派的,无疑要数许飞娘了,因此在这件事上,岳清要让她拿主意。
  许飞娘淡淡地说:“这些年我参悟通玄真经,渐有所感,死亦非死,生而未生,生生死死,不过是那么回事,等将来我也将元神寄托虚空,修证法身之时,便又可跟他心心相印,交感觉知了,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若非有那两次斗剑,恐怕我们到现在,还要陷在人间欢好,滚滚红尘之中,当年的事情,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你如今是五台教主,凡事你自己决断便好。”
  “既然如此,那就小打一场好了。”岳清作出决定。
  灵奇有些不忿:“师父,峨眉派做下那么多恶事,往好了说是飞扬跋扈,往不好了说简直就是穷凶极恶,况且跟咱们百年世仇,便是将他斩尽杀绝也不为过!师父又何必对他们手下留情?”
  当年峨眉派北极问罪,灵奇深恨之,再加上当年跟易家姊妹的恩怨等等,算是二代弟子中对峨眉派仇恨值极高的一个,因此赞成将峨眉派灭掉。
  沙神童子听了在一旁起哄:“二师兄说的不错,峨眉派那些人,从太元老头开始,就没一个好东西。”他掰着手指头给大家数,“太元老头是个笑面老虎,脸上跟你笑嘻嘻的,背地里就跟人算计你!樗散子是个伪君子,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连山大师也是假仁假义,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以身殉道,实则他当年发下的宏愿都不能兑现,功德也是不够,现在元神寄托在月儿岛,等着徒孙们把他当年所发愿望实现,才能飞升哩!至于任寿,哼!也不是好东西,巧取豪夺,排出异己,丌南公因何远遁北极?就是被他撵走的,还强夺红花姥姥的乌风草,这事当年都臭大街了。还有什么水晶子、天残子,本事不大,就会吹牛,当年七个打我师父一个,还不是被我师父打得抱头鼠窜!至于齐漱溟……”他说到这里,才发现整个大殿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全都静静地注视着他,顿时住了口,“总之,我赞成二师兄说的,对待敌人,就不应该手软,就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捉来,打杀成灰才好!”
  他说完,得意洋洋地看了灵奇一眼,本以为能得到个感激的眼神,哪知灵奇跟其他人一样,脸上表情尽是古怪。
  “对待仇人,的确不应该手软,然而也不能一味滥杀,杀啊,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要不然当年释迦摩尼佛在世的时候,就把不信他的人都杀了,岂不是好?绝尊者要杀进天下邪魔,天淫教主大肆残杀正教人事,沙神童儿,你方才还说你原来的师父,想必你也知道他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了?远的不说,单说尽得,朱由穆、姜雪君当年都滥杀旁门左道,结果如何?姜雪君毁了肉身,剩下元婴塑体,被媖姆大师约束着,才收敛了许多,朱由穆不肯收敛,如今入了我的红欲袋里。”
  灵奇低头道:“师父您说怎样做,我们只听着就行了。”
  岳清道:“什么叫只听着就行了?我在的时候你们只听我的,将来我飞升了,你们又去听谁的?将来你大师兄执掌门户,你要去北极开辟别府,独立门庭,没有了然世事的大智慧,只凭着带着仇恨的小聪明能成什么事?”
  灵奇被说的满脸通红,急忙跪在地上:“弟子错了,请师父责罚。”
  岳清让他起来:“我责罚你做什么?你现在也是散仙了,不是刚入门的童子,我不但要告诉你怎么做,还要告诉你为什么那么做,将来我走的才能安心,你们学不会,或者带着偏见,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将来自己吃亏,又何用我来责罚?”他耐心地给大家讲,“如果像师姐说的,大打一场,将峨眉派彻底铲除,那么道门之中就只剩下五台派独占鳌头,势必要成为魔教二次重来的首要目标!同时因为峨眉派的消亡,道门气运大衰,咱们即便能打败魔教,也要元气大伤,你们当中,能有几个活过去的,还未可知呢!如果小打一场,峨眉派分裂成两部分,与咱们一敌一友,与咱们为敌的,跟魔教自然也不能相容,势必拼杀得更要惨烈,与咱们为友的,结成盟约,到那时天下玄门连成一片,则魔教无可作为!此才是堂堂正道!”
  灵奇郁闷道:“师父讲的是,弟子受教了!”
  岳清道:“你一时想不通也没什么,若是一世想不通就要糟糕,荀兰因他们就是想不通,方才要把峨眉派带进万劫不复之地!若是齐漱溟还好好的话……或许不会如此。”
  许飞娘接口道:“若是长眉真人还在世的话,断不会如此!”
  沙神童子又没心没肺地笑道:“若是我去执掌峨眉派,亦不会如此!”众人再度失声。
  峨眉派三代人积累,既有数不尽的法宝财富,亦有无量的仇恨恩怨,久而久之,越积越多,便成劫数,峨眉山开府,是魔劫,这次幻波池斗法,是仙劫,如果峨眉派能够放下仇怨,跟五台派结盟,后果则要好的多,而他们依然跟五台派为敌,劫数临头之日,便再难补救。
  若说此事起因,还在沙红燕,因伽因在幻波池底做死关,只说等将来开关便要飞升极乐,幻波池便成无主之物。实则她自知由道家旁门转入佛门正宗,修行上有缺陷,唯有白眉禅师对她的机缘,能够为她解惑,便想借着过去世中的一点机缘,将幻波池以及池内珍宝都送给李英琼,然后让李英琼的父亲李宁向白眉禅师求情。
  其实佛家最讲对机,而且正道行者皆具有普渡有缘的大慈大悲之心,她若是直接去求法,白眉禅师绝不会吝啬指点,偏要绕这么大个圈子,李宁和白眉禅师都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却不能主动去为她讲解,否则她反倒要起对方故意施舍,乃至于看不起她等等烦恼,所谓“只闻来学,未闻往教”便是这个道理,上赶着不是买卖。此心便是障碍,让她始终不能得到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正法,直到如今白眉禅师飞升,她这死关也坐不下去了。
  101幻波·卢妪之愤
  圣姑伽因做死关之前,曾经宣布,自己等功行圆满便要飞升,幻波池以及里面收藏的所有奇珍,俱是身外之物,留赠有缘。
  她既然这样表态,自然有许多仙人来取宝,之前因幻波池太过隐蔽,圣姑当年又是心狠手辣之辈,大家害怕她的威名,轻易不敢来寻宝,直到岳清当年大闹幻波池,群仙发现这圣姑也并非真有传说中的那么言出法随,动念之间制人生死的厉害,人家五台教主以散仙之资,在幻波池里大闹一通,取了一百多件法宝,还反杀了峨眉派的白云大师,结果不但人家五台派依然越做越大,带进去的四个弟子,尤其是两个男弟子依然毫发无损,圣姑那什么天魔诅咒也没起作用。
  大家胆怯之心即去,便开始又那自持法力的开始进入幻波池寻宝,其中以昆仑派的卫仙客、辛凌霄夫妇,以及丌南公的宠姬沙红燕最为著名和强势,两伙人俱都在峨眉派手里吃了大亏,索性结为一伙,四处呼朋唤友,策划了二入幻波池,却又以失败告终。
  等到了前几年,圣姑的徒弟崔盈死而复活,当年她被圣姑的乾罡五神雷击死,尸身藏在幻波池北洞上层石室之中,元神始终附在尸体上,经过这许多年的温养,再度复活,开始呼朋唤友,因圣姑看出她天生劣根,难调难训,但还是愿意给她悔过的机会,定了死期,若是她能够悔过,便能免死,若是不能,便要形神俱灭。圣姑性情刚愎,峨眉派若是提前结果了这艳尸,她势必要动怒,结成仇怨,因此只能暂时忍耐。
  然而崔盈越闹越不像话,勾搭了许多旁门左道,邪魔两教的人物,其中最厉害的,就要数轩辕法王座下六大弟子,其中毒手摩什跟她过去世有夫妻之缘,崔盈借此机会,跟他结成夫妇,并且请轩辕法王进驻幻波池,言及师父之后,此地便归自己继承,将来就作为嫁妆,一起并入大咎山座下,轩辕法王老奸巨猾,虽然不惧圣姑,但亦看出此地乃是万劫勾绞的大凶之地,风水太差,贸然进驻,恐有妨碍,便延迟推脱,先让六大弟子到池中去,试探各方的反应。
  卢妪性情跟圣姑一样的孤傲刚愎,在北海被岳清封印禁锢,她视为奇耻大辱,又得知老对头枯竹老人得岳清指点,参悟大道,已经倒向五台,她便来跟峨眉结盟。
  这老魅性情是出了名的彪悍,除了她认可,或者是对她有用的,其他人全都不受待见,到了幻波池里便大打出手,不管是圣姑原来的先天五行禁制,还是后来峨眉派和易周补足的阵法,亦或是崔盈复活之后,跟五淫尊者他们另加的阵法,全都奈何她不得,被她长驱直入,到了池中,大开杀戒,轩辕法王第五、第六弟子全被杀死,若非轩辕法王在大咎山心生感应,出手及时,除了五淫尊者和七邪神君法力高强之外,剩下两个也保不住。
  轩辕法王也颇为忌惮卢妪,知道劫数发动,不好代人受兵,只撂下几句狠话,便带着弟子回大咎山去了,之后便得了师父查双影的号令,让他往大雪山去,破坏峨眉派的地势龙脉。
  毒手摩什他们走了,崔盈身边的其他妖邪,被卢妪又杀了不少,剩下的都做鸟兽散,崔盈孤掌难鸣,兀自不知好歹,设计把卢妪引到圣姑寝宫里去,想要激发最强的阵法,将卢妪杀死,哪知卢妪道行深厚,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并没有触动寝宫阵法,便将她杀死在圣姑昔日打坐的床榻前面,形神俱灭!她看出峨眉派碍于圣姑的原因,对于崔盈有些无奈,索性由她做这个恶人,让峨眉派领她的情,然后方好谈合作对抗五台派的事。
  卢妪将石生、石完和钱莱小哥三个擒去,封了法力,软禁在幻波池底,并不禁随意走动,正好沙红燕召集人手三入幻波池,遇见石生三个,便想要救他们离开,被卢妪得知,拦住去路,这老魅说话向来是不容人顶嘴的,沙红燕作为丌南公的宠姬又是说话向来占高音的,几句话的功夫便打了起来,结果沙红燕,连同带去的十来个同道,当场就大多死在她的手上,唯有西海落魂岛三凶,仗着多年修炼,元神变化通灵,逃了出来。
  也是天数如此,刚出依还岭不久,就遇到北海土木岛弟子商建初和灵婴卜天童。那商建初迷恋小南极金钟岛叶缤的徒弟朱鸾,屡次背着父亲出来,想要跟佳人幽会,朱鸾自从叶缤死了之后,金钟岛的众弟子大多拜在杨瑾门下,尤其这朱鸾,更是杨瑾前世凌雪鸿的晚亲,商建初一见钟情,这次特地和卜天童带了北海特产的如意珍珠蚌来讨好心上人,朱鸾则提前从卦象上算得,早早躲了出去,商建初不甘心就此回家,非要朱鸾亲口拒绝自己不可,匆匆随后追来。
  两人刚到依还岭上空,遇到落魂岛三凶求救,三凶在东海,他们在北海,过去虽然见过几次面,却并没有往来,三凶请他们去救商弘和商壮,不过这两人虽然是商建初的哥哥,却并非一母所生,双方既无感情,两人又因为作孽不该,被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商建初和卜天童倒是不会为了他们轻涉险地,不过又听说石生也被困在池中,小哥俩一商量,先传音螺向家中宝信,那声音需要数个时辰才会传回土木岛,他们等不得,两人一起冲进幻波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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